“太太……”周顺媳妇神色匆匆进门,连礼数都顾不上,走到宋氏身边回道:“秦王府那边来人报信,说是王妃的喜信动了,请太太过去一趟。”
“还没到日子啊?”宋氏一惊,继而吩咐人下去备马车,自己走到里屋镜子前整理衣服,嘴里喃喃,“算日子得三月去了,不过也不差多少日子,早一点也是有的。”
不停的安慰自己,唯有这样才能打消心中的害怕——
如果女儿只是自然的提前几日还罢,要是有人做了手脚可怎么好?
出了门,正好撞见闻讯赶来的初盈,“娘,这是要去秦王府吗?”
“嗯。”宋氏一面点头,一面下了台阶,“你不准去,姑娘家哪能掺和这种事?况且你还是待嫁……”突兀的一顿,心头猛地悲从中来。
眼看再有两个月,谢家就该过来商定成亲吉日。
可是现在准女婿还在大牢里呆着,怎么商定?定了日子女儿又嫁给谁去?万一谢长珩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女儿岂不是……?
初盈见母亲神色有异,反应极快,赶忙劝道:“娘你别多想了,我不去就不去,你还是先过去看姐姐,好歹身边有个照顾的人。”
这段日子宋氏为傅家操碎了心,人都熬瘦了一圈儿,眼下大女儿生产迫在眉睫,实在不是抱怨伤感的时候,点了点头便走了。
初盈知道母亲在伤感什么,可是就算整天的吓自己也于事无补,但愿谢长珩能够逢凶化吉,避开这一劫吧。
自己对他没有半分感情,有的只是救命之恩的感谢,还有慢慢淡去的厌恶,——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也不希望他死。
如今局势这么的乱,突然间觉得什么都看淡了。
只要能够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至于上辈子的那些恩恩怨怨,该忘的就忘了吧,该放手的也要学会放手。
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在怨恨上头,岂不是糟蹋了?
谢长珩如果福大命大能出来,自己便嫁给他,如果不能……,不管自己还嫁不嫁得出去,都要好好的过日子,要对得起重活的这一世。
初盈舒了口气,仿佛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一扭头,看见初珍拿着一支黄玉兰上了连廊口,见到自己,脸上露出意外,小声喊了一句,“四姐……”
初珍今年十一岁,已经褪去了不少孩童的稚气,有了几分少女的影子,柳叶眉、眼角微微上挑,像极了生母何九儿的容貌——
就是因为这张脸,让自己一看见,就想起前世的那些难受的事,所以一直都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的。
而初珍见了自己,也总是一脸怯怯的模样。
初珍见姐姐一直不说话,越发不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兰,解释道:“这一支垂的低被人碰折了,所以……”
初盈淡淡道:“折就折了吧,不过就是一枝花。”
“要不……”初珍拿不准是真话假话,小心翼翼道:“我给四姐送屋里去,找个花瓶插上?”——
心里不断的琢磨,这话说的没有不妥吧?姐姐虽然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为了一枝花训人,可是最近姐姐心情不好……,想到此处不由低了头。
“走吧,到我屋里去。”
“……”初珍猛地一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个姐姐里头,二姐对自己是平和客气的,三姐虽然嘴上厉害,倒不叫人害怕,只是四姐每次见到自己,那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四姐叫去她的屋子。
初珍不敢违逆,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原来四姐的屋子这么漂亮!
一进门,便是一架紫檀木的多宝错格隔断,上面七七八八的放着摆设,或是青花瓷器,或是翡翠摆件,位置和颜色都搭配的十分巧妙。
再往里走,左面墙边放了窄窄的高脚香炉案,上头一个鎏金的小博山炉,里头青烟袅袅萦绕,散出淡淡的让人心情平和的香味。香炉后面挂了一幅春日百花图,画中一个美人儿正在凉亭小憩,惟妙惟肖、娇态毕露,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初盈回头唤了一句,“先到里面把花放下。”
初珍还没看完,赶忙跟着姐姐走了进去。
“五小姐?”凝珠有些惊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忙道:“五小姐快进来坐。”上前接了花,朝里面的人吩咐,“快给五小姐打水净手。”
初珍忙道:“多谢凝珠姐姐。”
“洗了手再过来罢。”初盈在美人榻上坐下,顺手接了茶。
初珍依言净了手,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接茶的时候还笑了笑,以示对姐姐屋里人的尊重,喝了两口放下茶碗,忍不住在身下的火狐裘上模了模。
真软和、真舒服,——三姐的屋子虽然也花哨,但是绝对没有这些好东西。
这都是大姐做了王妃以后,才陆陆续续的添置的,尽管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却叫人挑不出错,谁敢指责王妃的不是呢?
“你瞧瞧。”初盈找不到说,让凝珠拿了一盒子的绢花和绒花出来,“我现在是不大戴这些,太孩子气,你拿回去戴吧。”
初珍小心的挑了一朵,道了谢,“够了。”
“小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初盈让她把花放了回去,关上盒子,轻轻推了过去,转而说起闲话来,“最近可有做针线?”
“有,却是不多。”
初盈便拿了自己的针线活计,指导起妹妹来,两个人嘀嘀咕咕半晌,方才打住。
初珍见姐姐有些倦色,十分识趣的回去了。
凝珠送了人出去,回来道:“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想起请五小姐过来说话。”
“我也不知道。”初盈有些茫然,有些不适应,——原来道理都是想着容易,做起来才发现难,连一起长大的初珍都难以接受,将来到了谢家面对谢长瑜,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开的。
只是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先想想怎么把谢长珩弄出来。
“四妹!”傅兆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脸喜色走了进来,挥退丫头,“刚才外头得的消息,郑贵妃被赐死了!”
“真的?!”初盈激动的站了起来,——郑贵妃赐死,意味着燕王地位不保,那谢长珩岂不是就安全了?赶忙问道:“是不是巫蛊和谋害太子的事……,已经抓到了确凿的证据?”
“嗯。”傅兆臣亦是满脸兴奋,用力点头,继而有点惋惜,“不过郑贵妃为了保住燕王,全都认在自己身上了。”
初盈急问:“那燕王呢?一点都没有受到牵连吗?”——
倒不是盼着燕王死,只要他不做皇帝不为难谢家就够了。
“皇上下了旨,勒令燕王即可前往封地齐州。”
封为藩王?初盈实在是太过惊讶,——皇帝得多疼爱这个儿子,才能在明知道有错的情况下,还要费力保住他?甚至……,牺牲了燕王的生母自己的宠妃。
难道他就不怕新帝登基,再找燕王算账?
傅兆臣又道:“皇上还训诫了燕王,让他终生不得踏出齐州半步。”
初盈有点无言了。
皇帝的心居然偏到这种程度?只要燕王不离开齐州,不来京城惹事,他就是把齐州地皮弄翻了,也构不成杀头的大罪。
原来偏心这种事,不光百姓家有皇帝家也有。
不过……,也可能是皇帝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牺牲另一个,更何况这个儿子是自己最钟爱的。
“那……”初盈想到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皇上有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本来傅兆臣是没打算跟妹妹说这么多的,可惜这事牵扯到了谢长珩,才不得不过来宽妹妹的心,闻言道:“还没有,不过也**不离十。”
意思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秦王。
虽然王美人的身份卑微,但这对于孙皇后来说,这正是一个优点,加上秦王占了一个“长”字,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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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去了秦王府没多久,居然又回来了。
“这么快?”初盈迎了上去,“生了没有?是男是女?”
宋氏瞪了女儿一眼,“一个姑娘家,说什么生不生的?”继而叹气,“没有,只怕还得等些日子,本来也没到时候。”
初盈忙问:“姐姐和胎儿都还好吧?”
“挺好的。”宋氏眼里露出一丝欣慰,说道:“是王爷担心你姐姐,怕他在外面顾不过来,这才让人来请我过去。”顿了顿,“可见王爷还是个长情的。”
“嗯,只要姐姐没事就好。”初盈闻言放心了不少,——至于秦王的长情,恐怕更多的还是关心子嗣,不过能够想到让岳母过去,亦算是十分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把这一卷讲完~~
中午12前加更~~
晋江抽的,经常发表了文章显示不出来~~
真是叫人乳酸蛋疼菊花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