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也是琢磨着酗酒伤身么?让你顺便弄两剂调养的方子来。”
云霄正色道:“一剂都没有!我说老朱你脑袋什么时候才开窍啊!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朱能一愣:“有什么问题?”
云霄满脸的恨其不争:“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想,倘若偶一醉酒或许还是闺中密友嬉闹所致,若是每天都醉酒,恐怕便是日日宴饮了。醉酒之后回家,你想想,若普通人送她,还不是被巡夜的兵丁当场抓住?你有没有打听打听,她都是和什么人一起宴饮?那些人又都是什么货色?”
朱能的脸有些发白,勉强笑道:“还真没问过,不过不会是这样?听说她父亲管教极严……”
云霄摇摇头道:“在鞑子的治下,也有父母之命奈何不了的事情,你应当知道的。”顿了一顿,又说道:“反正我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就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能的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行,绝对不行。这次你受伤本来就是为了我,若是这次再受伤,两个弟妹还不把我活撕了?”
“没错,这次再出事,一定把你千刀万剐。”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柳飞儿和蓝翎一起绷着脸走了出来。
蓝翎也插嘴道:“要去一起去!”
云霄苦笑一声道:“好么,为了你姘头,我可是拖家带口都上阵了。”
天刚刚暗下来,云霄三人和朱能就动身了。豪门夜饮,这个当口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果然,四个人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笑声,这笑声,正是蔺金奴发出的。循着笑声来到一座府第,四人悄悄伏上屋顶,朝大厅里面看去。
大厅内,七八个蒙古装束的青年正分宾主席地而坐。每个青年身边都坐着两个标致水灵的南人女孩儿,这些个蒙古青年一边吆喝灌酒,一边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蔺金奴此时正握着一把雪亮的弯刀,在大厅中央挥刀起舞,两颊嫣红,显然喝得有些多了。
周围坐下的蒙古青年似乎对蔺金奴的舞一点兴趣都没有,兀自喝酒聊天。
坐在首席的一个青年道:“诸位安达!我哥哥即将凯旋,昨日听消息说已经快到长城了,想来要不多久咱们就可以再痛饮一番!”
一个青年大笑接口道:“说得不错!月兑因安达,这次扩阔哥哥当真给咱们年轻一辈儿长脸哪!在家里老是听父辈们聒噪咱们这一代不顶屁用,你看,他们这些老家伙一带兵出去就被打得灰头土脸地回来,可扩阔哥哥一出去,就能把那些叛逆的汗王杀个片甲不留!谁还敢说咱们这一代不争气?”
月兑因哈哈大笑道:“这些老家伙们年纪都大了!他们已经配不上草原勇士这个称呼了!他们放下了刀弓,离开了骏马,只知道去学四等奴隶那套礼义廉耻,早就和懦弱的南人一样,没有一点进取之心了!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草原男儿!”
此时蔺金奴也停了下来,满脸醉态地问道:“扩阔回来,必定会有封赏,也不知道这次圣上又要奖赏他什么!”
月兑因脸色一沉,怒喝道:“关你这个贱人什么事!少插嘴!”
蔺金奴突然被骂,羞怒道:“月兑因!有你这么和我说话的么!我说扩阔受封赏关你什么事!有这个本事来骂女人,怎么没见你也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哼,你哥哥在战场上杀得血流成河,你呢?恐怕每天让你府里的丫头在你床上血流成河?就知道冲着女人耍威风,你还是个爷们么!”
“砰!”月兑因恼羞成怒,一脚踹翻了摆在面前的桌案,将怀里的两个女子一推,“蹭”地站了起来,朝着蔺金奴狞笑道:“好!好!今天你月兑因大爷就爷们一回给你看看!”说罢一个跨步上千,将蔺金奴朝自己怀里一扯,一只手死死环住。另一只手在蔺金奴周身上下肆意游动起来。
蔺金奴尖叫一声,嘴巴便立刻被月兑因的双唇堵上,只得发出呜呜的声音。几个青年也哈哈大笑着站起身,走到中央,十几只手在蔺金奴身上贪婪地摩挲着。
陡然间,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就听到几声惨叫,包括月兑因在内的所有男子都直愣愣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嚎叫起来。
院外房顶上,云霄死死地抱住两眼几乎滴血的朱能,而蓝翎和柳飞儿则在指间夹着铜钱,忙得不亦乐乎。
月兑因等人的嚎叫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侍卫,众人急急忙忙赶来,看到的却是一群鞑子权贵的公子满地打滚地嚎叫,双腕各被嵌入了一枚铜钱。那些陪酒的女子各个吓得尖叫不已,只有蔺金奴一个人傻傻地呆立在原地,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月兑因一边哭号一边叫骂道:“贱人!四等妖女!别以为有哥哥撑腰我就怕了你!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众侍卫缓过神来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抽出兵刃警惕地朝四周围墙、屋顶望过去,留下几个人止血、包扎,其余侍卫三三两两各为一组,缓缓朝四周院墙逼近。
而屋顶上的朱能早就被云霄三人“绑”了回去。
…………分…………割…………线…………
“砰!”一丈粗木桌子被朱能一巴掌拍得粉碎。
“为什么要拦着我!”朱能粗着脖子怒吼道。
蓝翎脸色有点不对劲,打了个哈欠道:“哎呀,困了,先睡觉去。”
柳飞儿也是拍拍嘴巴,道:“嗯,睡眠少对皮肤不好!云哥,走了,睡觉去!”说罢,拉着云霄就朝小屋外走。
云霄无奈,只得跟着两女出去,临到门口转身对朱能道:“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你自己想想,若是刚才你跳出去了,有什么后果。”说罢,随着两女回屋睡觉。
门关上了,只留下盛怒的朱能在原地发呆。云霄临走前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朱能一下子冷静下来。
和那些一直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不同,理智的人之所以称之为理智,并不是因为他们下半身功能有问题,而是控制下半身的总开关放在人体的制高点上。这个总开关的位置越高的人,遇事越是冷静。
后世总有人说,人是社会的动物。这句话强调两个方面,首先承认人本身是“动物”,即人本身具备了动物的本能,而动物的原始本能分为两大部分:吃饱和交配。人活一辈子的本能也是两大部分:吃饱和繁衍。其实还是一回事,差别就在人的另一个特性:社会的。和上一条的区别就在于,动物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人就要。
朱能大发雷霆,云霄三人都是认可的。一个男人若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如此羞辱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种男人连太监都不如,所以无论朱能怎样发飙,云霄都觉得合情合理。
但是发飙之余必须考虑后果。当时他们这一跳出去不要紧,宰了那几个杂碎问题也不大,就算把这宅子里的很出气儿都砍了,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是后果却是极其严重的。首先,作为当事人的蔺金奴在这之后就绝没好果子吃,不但她本人,就连她老爹搞不好都要掉脑袋:这一杀等于把大都城的**一锅儿烩了,那么鞑子权贵还不跟你玩命去?第一个倒霉的必然就是蔺金奴的老爹,然后就是满城的搜捕,城东的贫民算是倒了血霉。见好就收,趁着没事儿赶紧撤走才是上上之策。毕竟这里头关系到的人命太多,尤其是蔺金奴全家老小的性命。再者说,这个当口跳出来,无论蔺金奴是否为自愿,两人之间因为这事儿所产生的裂痕恐怕一辈子都弥合不了。
冷静下来的朱能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明白了云霄三人的用意,可这口恶气到底咽不下满脑袋地都是如何让那个名叫月兑因的鞑子青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脑子里就这么一直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天亮才回过神来。看看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褥,苦笑一声,摇摇头,走出了门外。
倒也巧,云霄三人也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四人彼此对视一番,都不禁莞尔:四个人,八个黑眼圈。原来云霄三人也是一宿没睡。一来他们对晚上看到的事情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尽管他们的看法要比朱能心中所想的结果要严重百倍,可毕竟要考虑朱能的感受,不能在他当面说起,反而躲在被窝里商讨万一出现最坏的结果又如何来安慰朱能;二来不放心朱能,三人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又偷偷溜进大都杀个尸山血海,这回就把篓子捅到天上去了所以三人也是竖着耳朵听着朱能屋里的动静,一起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看到云霄三人黑黑的眼圈,朱能心里一阵感动:虽然平日里这三个妖怪不正经,可论起江湖意气,绝对靠得住!本来朱能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感动之下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出自己的感受,只是拱拱手道:“三位,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