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柳青衣抬头看房内的两幅字,“好老套啊”
其实,此时此刻,柳青衣的心情,是不错的,不用在偷偷模模地喝酒吃肉,不用再照三餐地默写经文,不用再重复清扫山门
天子自然不可能住在学海无涯,随意找家寺院挂号便是,山高皇帝远,柳青衣顿觉一阵轻松
被人领至学海无涯,天子未跟来,带路的人要自己稍等,柳青衣不是安静的性子,稍等片刻,自觉无聊,开始四处打量起这书房
很简朴,却又精致,整个书房的色调,是那种古风味十足的米黄,房间是竹材构成,及目处,尽是书籍
门房轻启,柳青衣回头,却见一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吓!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柳青衣的身子稍稍有些僵硬,疏楼龙宿?!
“汝是何人?为何在太学主的书房?”疏楼龙宿皱眉打量着眼前这暴力特征明显的家伙
衣着比起将来要朴素一点,整个人看上去比将来要锐气许多,柳青衣亦同时打量着未来的‘龙首’大人,不过这身行头,比起方才见到的那些学子,也实在超过了些吧你一个求学的学生,穿得比那些助教还华丽…翻来覆去,柳青衣只想起问题学生这四个字来,在学校里,穿得标新立异的,一般都不是良善之辈
“我叫茶毗,是万圣岩来的”
“万圣岩来的麻烦?”疏楼龙宿不待柳青衣说完,挑着眉头说道,“吾为何看不出汝身上,有一丝像佛门中人之处?”
这种口气你老几啊!柳青衣的笑容僵在脸上,说话这么冲?就算你曾帮过我,那也是千百年后的事了!
“彼此彼此,穿得像个红包一样,我也看不出你哪里像儒门子弟呢。”
“恩!”疏楼龙宿微皱起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汝很好!”
柳青衣心头一紧,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但事关面子问题,要他服软,却也免想,僵坐在那,静待疏楼龙宿的反应好让自己接话,谁知,疏楼龙宿只是盯了自己一会儿,就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放下一卷手札,然后来到自己对面处的椅子上坐下,双眼一闭,养起神来…
“切!”仰起脑袋,柳青衣整个人好似陷在靠椅中,也学着疏楼龙宿闭目养神,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
搞什么呢?第一天上学报道就惹麻烦了,我做个后门生容易吗我?胡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安静的气氛下,柳青衣渐感倦意,自与袭灭天来一战之后,自己就老是容易犯困,迷迷糊糊,不多时,鼾声渐起
疏楼龙宿睁开眼,很认真地看着柳青衣,终于确定,这家伙,是真的睡着了…
万圣岩就送了这么一个人来?万圣岩怎么会有这种货色?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一时间,疏楼龙宿对万圣岩的印象极速破灭着
书房外墙,太学主闭着眼静静地站着良久,学海之主睁开眼,“还真睡着了啊”看来第一次的见面,十分不融洽呢
疏楼龙宿是太学主欣赏的学生,柳青衣是万圣岩看重的弟子,太学主本想看看两人初见会如何,但这结果…结果还真是不出意料之外啊
太学主负手而行,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之前说要龙宿照看此子,是不是个错误呢?看来龙宿是不太喜欢这麻烦呢
行至竹门前,太学主轻轻推开,忽感一阵无意识的杀气腾起
不熟悉的地方,纵使睡着,柳青衣还是保留着极强的警戒感,这是在魔界时鸠盘神子多年训练的成果
迷糊着眼,整个身子却已戒备,本能的反应快过意识,柳青衣正想看清来人,忽感一阵气息笼罩自己,扭头看,正是疏楼龙宿…
这家伙,好重的杀气!没有明确的目标,却能发出这么浓烈凶悍的杀气,此人真是万圣岩之人?疏楼龙宿站起身,一边戒备着柳青衣,一边对着太学主行礼道,“龙宿见过太学主”
太学主?柳青衣仔细看着身前穿着米黄素袍的人,这眼神没死神化后那么锐利,面色也没那么苍白,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温和了许多,也严肃正气了许多
这是没被死神化的太学主?“茶毗见过太学主”不着痕迹地擦去嘴角的口水,柳青衣极速地清醒着,天子入住的寺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心打小报告也就一天的路程
“你之心神,似是损耗甚多恩有空不妨去外头那小河尽处,听听筝曲”太学主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案前坐下,“想必你二人也彼此认识了吧!”
疏楼龙宿不接话,柳青衣看看龙首大人,又转脑袋看看太学主,忽然发现自己没话头接
“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要好好相处”太学主说着,转而对着柳青衣说道,“同窗是缘,龙宿入学海久于你,他既是你学兄,你就该对他要如兄长敬重,学问上,有何难题,也该多多向他请教”
柳青衣的面皮有些抽搐,也很想反口说几句,无奈太学主虽没往后死神化那般霸气,但终究是学海之主,自有其威仪气势
“我知晓了”轻应一声,柳青衣暗自叹息,刚来就给我一板子啊
“至于龙宿你,茶毗是你学弟,平日里,你亦该多多关心爱护,就如你这手札之上所言之礼法之意,兄友弟恭”太学主一面看着手札,一面对着疏楼龙宿说道,“恩,写得很好,有新意!”
称赞几声,不闻回答,太学主顿了顿,“咳恩龙宿,茶毗功底可能低些,往后你要多照应”
“是!”疏楼龙宿应了一声各打一板,太学主啊“往后还请学弟多多指教!”
兄友弟恭,见了鬼去了!柳青衣分明看到疏楼龙宿眼中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不怀好意,“还请学兄多多照应”
“吾一定会的”疏楼龙宿淡淡一声蠢物一个
“我多谢您啊!”柳青衣干巴巴回道我想回家
“咳!咳!”轻咳一声,太学主低下头,好似十分认真地在看手札,“恩,龙宿你先领茶毗去安顿一下吧”
老子为毛有种森森被卖掉的感觉?柳青衣忽然想念起万圣岩的斋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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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一篇千字文背下来,柳青衣已是满头大汗,犹记得太学主发现自己才蒙学的水准,那一脸的诧异,柳青衣也是被大学上过的人,不是弱智,也不是低能,但是抱歉他是美术生,古诗两三首他会,偶尔剽窃一下卖弄风骚也行,但真要放在这个世界,他还真就是蒙学的水准
“易輶攸畏,属耳垣墙,不是意犹幽卫,逐尔原墙”轻轻一声传来,柳青衣额头青筋骤然暴起,僵硬转过脑袋,看着正煮茶的疏楼龙宿,就看着,就看着…
“恩?汝的眼神是不满吗?”疏楼龙宿淡淡问道…
“是你听错了?”
“吾真的听错了?”
“你!一!定!听!错!了!”
“无所谓了!”疏楼龙宿说着,手一挥,一本书飞向柳青衣…
“礼…记?”柳青衣险险用内劲崩了这本古卷,“能换一本吗?”
“哦?”疏楼龙宿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青衣道,“吾个人建议,还是从最实际的读起”
“为什么礼记是最实际的?”在学海无涯一段时日,柳青衣也算知晓龙宿为什么一见面就没给好脸色,太学主给自己住的地方,就和龙宿的住处,一个拖油瓶就算了,而且还要整天对着这个拖油瓶,疏楼龙宿没想法子弄死自己也算他心善了
但是,要说龙宿是多么善良和顺的人,柳青衣却是不信的不过几日,自己已被他耍了数回
“勉强记下蒙学读物,勉强地可以正式进入六部学习,念在太学主的面上,吾得提醒汝一事”疏楼龙宿含笑说道,“六部之中,最难缠者,莫过礼部执令如何?还要换吗?”
“换!怎么不换?一定要换!”现在太史侯和弦知音还是好友,这段日子柳青衣没少去听弦知音弹筝,自己也能听到那声音,和弦知音相处亦算愉快,虽没见过太史侯,但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假假也是能听到无筝的人,太史侯总不会太为难才是
“恩,既然汝有直接面对学海最为铁血之执令的勇气,那吾亦无话可说。”疏楼龙宿摇头道,“四书五经,汝要从何开始?”
双指直起,轻抚鬓角一扬,柳青衣把鬓角做美髯,“关二爷读的那本!”
“恩?汝说什么?”疏楼龙宿闻言一愣
“春秋啦…关公关二爷读的那本啦!”一把甩开白色鬓角,柳青衣叹息道,“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好好的春秋不读,读什么礼记?拿来啦!诶”
“吾会期待你正式入六部修学的日子,想必一定是一段可以令人回忆的时光。”疏楼龙宿丢下一本春秋,潇洒地走了
“你去哪里?”
“吾去找太学主,让他准许吾往后不入六部自修!”
“为什么?”柳青衣不明所以地问道,却见疏楼龙宿回过头,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