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向我笑道:“都知道小主格外得宠,各宫的赏赐都丰厚得很呢!比上一次还多。尤其是安昭容娘娘的赏,比别宫更多了好些,瞧这凝脂白玉梨,单看这用料已是难得,真难为他们上哪儿弄这一大块上好的白玉呢?再加上雕工精细,小主名字中又有个梨字,可真是应时又应景呢!”懒
素月嗔道:“小主已累了半日,你还喋喋不休地说这些没关紧要的话,当心吵得小主头痛。”
我浅浅笑道:“不妨事,让她说罢,免得倒憋坏了她。”
忍不住又扑哧一笑:“瞧她得意的样儿,倒好像得宠的是她!”
素兰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脸,口中还辩解道:“小主得宠,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跟着面子上有光。今儿去传膳,那御膳房对我都巴结地不得了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昨日今时,差别竟这样的大。你瞧那姜全福罢,往日对咱们连正眼也不愿意看一眼,今日却是这样的嘴脸。”
素月说道:“奴婢多嘴,小主刚刚得宠,今儿却不该说姜全福那些话的。”
我说道:“我实在是忍不下那口气,无非想点醒他几句。”
素月不语,半晌,才长叹一声,说道:“在后宫中,大家都想争口气。可惜大多数时候,都得忍着一口气。”
我听了这话,不免心中触动,说道:“罢了。你们先出去罢,我想睡会儿。”虫
素兰便替我燃上安息香,与素月悄然退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只听雨声凄冷,潇潇而落。我不禁想到,待这场秋雨一过,廊下落花残叶又要多了好些,以后日子又要凉了几分。
我的得宠,安昭容与荣嫔定是始料未及。连我自己,亦不曾料到南宫珏竟对我如此恩宠有加。只要有了他的宠幸,我日后便可保全自身了。
想到此处,我只觉身上酸软,神思倦怠,合了眼睛,渐渐沉沉睡去。
恍惚间听见外间有人禀道:“小主,有人来了。”
我迷糊应着:“知道了。”
强挣着起了身,我披了晨衣,走出房去,见外间黄花梨交椅上影影绰绰坐着一个女子,盛装华服却掩不住身形纤弱。只是背着脸,看不清是谁。我只得问道:“嫔妾见过姐姐。”
那人并不回头,只是放下茶盏,轻笑道:“你如今是贵人了,却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我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是谁。正犹疑着,那人缓缓回过头来,我一看见她的脸,不禁吓得后退了几步,惊叫出声:“关贵人!?你——你不是死了吗!”
关贵人的眼中渐渐流出血泪,声音也凄厉了起来:“你害得我好苦!”
这一声怒喝,我登时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我躺在床上,身上仍然发着抖,饶是深秋,额上却是冷汗涔涔。那一声惨呼似乎还在耳边缭绕,我心中,却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此事定与关贵人有关,而且与我关系重大。却怎么也想不清楚。
晚间用过膳,雨亦止歇了,我起身出门,素月在身后拿过披风,说道:“刚下过雨,小主若无事,还是别出门了。”
我回头笑道:“外面空气倒好,我睡了一下午,正想透透气。放心,我去院里略站站就回来。你不必跟着了。”
素月便将披风笼在我身上,说道:“小主当心地上的水坑。”
我出了房门,只见夜色四垂,秋风微寒。地面上皆是雨后落下的枯叶落花,还来不及清扫。我绕过游廊,缓步走去。
刚走了几步,廊下闪出一个人来,竟不顾得地上积水,直直地跪在地上,哽咽道:“奴婢给小姐请安。”
我微微一惊,朝她看去,原来是苏秀,许久不见,此时她身子细瘦,容颜憔悴,我见了心中一疼,忙伸手扶她起来道:“地上这样冷,当心着凉。”
苏秀见我如此,眼泪更串串落了下来,哭道:“奴婢有罪,当不起小姐厚爱。”
我于心不忍,温言道:“你最近可怎样呢?让你去做粗使宫女,我也是没办法……”
说着,我亦觉眼睛湿润。苏秀说道:“奴婢很好,小姐还惦记着奴婢,奴婢实在愧对小姐。”
我见她句句卑微,知道她定是吃了不少苦,不免心中一疼,待要说什么,却不好说出口。
苏秀继续说道:“瞧奴婢多糊涂,还没恭喜小姐得宠之事。”
我强笑道:“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苏秀说道:“奴婢日日夜夜惦记着小姐,只是没脸见小姐……”说着话又要落泪,强止住了,继续说道:“奴婢想起一件事,一直悬心,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小姐才好。”
我问道:“什么事?”
苏秀向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说道:“那日关贵人给了奴婢银子,奴婢糊涂透顶,说了不少小姐的事。如今想想,只觉得万分对不起小姐,恨不能死了才干净。只是不曾向小姐禀告,怕有人不利于小姐,小姐又毫无防范。因此一直等到现在,才得空儿告诉小姐。”
我听了她这话,正好暗合我下午的噩梦,便多了心,问道:“放心,我不来怪罪你,你那日到底都说了什么事?”
苏秀说道:“那日关贵人曾问过奴婢,小姐日常起居习惯,喜好吃什么用什么,奴婢都照实答了。”
我点点头,说道:“还有呢?”
苏秀想了想,羞愧难当,复又跪在地上,说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当日小姐审讯朝霞的时候,奴婢听见朝霞叫小姐‘夏梨容’,并不知道是为着什么,还当是朝霞临死妄语……”
我听了,心中如挨了重重一锤,颤声问道:“你把这事儿告诉关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