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殿的院子里寥寥地开着几枝杏花,在这春末的节气里,显得格外寒酸。数簇青草在石砖的缝隙中长得欣欣然,却更衬托了柔仪殿中的凄凉。
一个伛偻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望着那嬷嬷吃力地提着一壶水,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侧脸问素月道:“这不是安昭容那个忠心的嬷嬷么?”懒
素月说道:“娘娘记得不错,安昭容两次打入冷宫,都是这个嬷嬷在服侍她。如今这个嬷嬷年纪也大了……”
素月轻叹了一声,打住了话头。
我的视线随着枝头忽然飞起的一只麻雀望向了天空,我自语道:“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都快五年了。”
我轻轻提起裙袂,上了台阶,素月沉声说道:“启禀安昭容娘娘,慧淑媛娘娘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真是放肆!怎么不说是‘求见’本宫?”
素月仰起脸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外灿烂的阳光投射在安昭容的背后,越发映得房中幽暗阴冷。
我缓缓开口道:“如今本宫也是从二品娘娘,来柔仪殿看个冷宫娘娘罢了,何必要用求见二字?”
安昭容的身形微微一动,声音明显压抑着愤怒:“你来看本宫的笑话?”
我正色说道:“若是本宫要看你的笑话,五年前就不会来帮你。如今你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你处处和本宫为难的结果。”虫
安昭容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后宫中从来没有绝对的是非,也没有绝对的公平。本宫现在争不过你,又能说明什么?看谁笑到最后罢!”
我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旁,温言说道:“你是不是许久不曾照过镜子了?”
安昭容猛地回头,直直地对上我的脸,喝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缓缓抚模着手指上的红翡滴珠护甲,说道:“你除了会做点儿小吃讨好皇上,还有什么资格争?你以为你让婉妃落得比你还惨的境况,你就赢了?论姿色,你比不过年青的宫嫔;论智慧……”
我讥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你又能强得过谁?若是本宫猜得不错,你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吃了你做的食物,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毒!”
安昭容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怎么不知?就是你这贱婢做的手脚!”
我故作讶异地说道:“这可奇了?那怎么太后不责罚本宫,反而倒是你进了冷宫?”
安昭容立起柳眉,怒道:“分明就是你下的毒!”
我放声大笑,说道:“不错,是本宫做的手脚。你费尽心机,只想着变着花样替皇上做点心,难道连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都不懂?”
安昭容的脸色顿时煞白,她抬起手定定地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徐徐开口:“本宫就让你听个明白!皇上在柔仪殿用过了黄瓜,本宫就在华英宫侍奉皇上吃了几颗花生;皇上吃了你做的拌鸡丝儿,本宫就给皇上奉上菊花茶;皇上用了一点儿牛肉,本宫就在华英宫里放上毛姜水……”
安昭容目如出血,嘶声叫道:“你、你为了害本宫,竟然不惜伤害皇上的龙体!”
我失笑,说道:“伤害龙体是你!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吃几颗干果,喝几口茶罢了,宫里谁不知道皇上除了御膳房的食物,吃的最多的就是你柔仪殿做出的东西?”
我轻轻地笑:“如果不是你总是想花样翻新地讨好皇上,皇上又怎么会中毒!?”
安昭容气得浑身颤抖,她踉跄着向外走去,说道:“本宫要去告诉皇上,本宫是冤枉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近她惨白的脸,沉声说道:“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敢告诉你这些?”
我狠狠一扬手,安昭容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恨声说道:“因为你再也出不了这柔仪殿了!”
安昭容长长的指甲在地上磕断了,她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哭骂道:“是你害了本宫!本宫杀了你……”
我扶了扶鬓上的如意花穗玉钗,冷冷地说道:“你害了那么多人,如今也该受报应了!涵良媛是怎么死的?杏云殿正殿是谁烧的!?本宫从前又是因何被贬?!”
安昭容的手臂颓然落下,口中的骂声亦渐渐低了下去。我沉声说道:“别怪本宫,怪只怪你自寻死路!”
我再不看她,转身决然出了门。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哭喊着:“娘娘,昭容娘娘!”
出了柔仪殿,我停下了脚步。
素月看着我,轻声说道:“娘娘,以安昭容的性子,是不会干休的。”
我冷冷地说道:“”晚上你带着小平子,小升子等人过来,给安昭容送些东西。
素月抬起眼,探寻地看向我。
我回头看着柔仪殿那已斑驳起来的宫门,缓缓说道:“房里那么冷,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去给她送个熏笼。如今天干物燥,柔仪殿里人手又少,可不比当年的锦烟宫和杏云殿。晚上还得让她们加倍小心才是。”
素月垂眸答道:“奴婢明白了。”
我的嘴角划起一丝笑意:“过几天让小顺子来华英宫做事罢。”
晚间御膳房送了一桌宴席,我刚要打发素兰去问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外头有人道:“奴婢参见皇上。”
我站起身来,南宫珏已进了房,我含笑道:“臣妾还纳闷着怎么今儿御膳房送来这么多菜,原来是皇上来了。”
南宫珏说道:“昨儿一天没来看容儿,朕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怪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现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