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和姚梦枕快到家的时候,却也已经是很晚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许多家中传出诱人的饭菜香味,勾得姚梦枕和郝帅饥肠辘辘,口水横流。
他们两人刚走到楼下,便见楼下围了许多的人,一个个都仰头看着楼上。
郝帅心中奇怪和姚梦枕互相对视一眼后,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却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似乎是从三楼传来的。
郝帅心中一沉,拨开人群,也不顾四周指指点点的邻里,拉着姚梦枕便往上跑去。
刚二楼半,便见一个约莫四十快五十岁的女人站在楼梯间,细脚伶仃的站着,一只手伸着,指着站在门口的邹静秋,仿佛一个大茶壶的造型,她声音尖细,听得十分的不入耳,话语更是让郝帅怒发冲冠。
这女人破口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今天就跟你把话说清楚,这套房子是我哥哥留下来的,无论是怎么算都算不到你的头上去,凭什么现在你住在这里?”
邹静秋一时间还没看到郝帅,她羞恼的说道:“这房子明明是大哥当年指名点姓留给我的,为什么不算是我的?”
这女人跳脚骂道:“放屁,谁能证明这一点!”
邹静秋又气又急,她平日里极为坚强的一个女子,此时竟然急得眼泪水都在眼眶里面打转,可见实在是被欺负得有些狠了。
她知道,自己的大哥已经死了好些年了,他又没有立遗嘱,因此当初说好了留给邹静秋的这套房子也立刻被一些有心人给盯在了眼里。
这套房子虽然破,但……这也是一套房啊!
现如今东吴市也算的是全国二线城市中首屈一指的城市,房价高得离谱,就是这样一室一厅的破烂房都照样要好几十万。
自古以来,在利益面前,亲情总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眼下找上来的这个女子便是邹静秋的二姐邹乃萍,在她看来,邹静秋行小,无论怎么排,都排不上她住这一套房子,而且,从继承顺位上来看,这套房子她的确是有继承资格的。
邹家五个兄妹,大哥已死,剩下四个姐弟妹,除了邹静秋之外,其他三个虽然自己都有房子,但都眼红大哥留下来的那几分遗产,其中一份便是邹静秋现在住的房子。
只不过其他人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出手,但邹乃萍却是不管那么多,她几次上门来逼讨,却都让郝帅避了过去,这一次终究是让他撞见了。
邹静秋一眼瞧见楼下的郝帅,心中又气又急,又羞又怒,索性脸皮全部撕下了,她怒道:“你要不要脸!当初大哥病危的时候,是谁在旁边伺候的?是我!你们人呢?你们那时候人都到哪里去了?”
邹乃萍羞恼道:“大哥年富力强,还不是被你这个**气得病倒不起!你还好意思提?当初要不是你跟人不要脸的私奔,又大肚子回来,他至于被你气成这样吗?”
邹静秋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这些事情一直是她内心深处的伤疤,却没想到今日里被自己的姐姐当着众人的面给硬生生的揭开。
邹静秋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眶中的眼泪豆大一般的往下落。
邹乃萍冷笑道:“哟,还知道哭啊?还知道羞耻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当初不是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得很吗?我早就跟你说过那样的富家公子肯定是个公子,都说是在玩弄你了,你偏不信,现在怎么样?你看看你这样子,你说他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会不会吓得扭头就走?”
邹静秋捂着耳朵,蹲在了门口,呜呜直哭,嘶声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邹乃萍冷笑着还要再说,却见楼梯间忽然间蹿上来一个人,正是郝帅。
郝帅怒不可遏的瞪着邹乃萍,双拳紧握,像是在用着自己的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不动手痛殴眼前这个羞辱自己母亲的女子,他牙齿缝里面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着字,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邹乃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她也是性子极泼辣的女子,当即便稳住了神,上下打量着郝帅,冷笑道:“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郝家的私生子啊!喂,郝帅,你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吗?啧啧,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撞死了,活这么大,连自己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郝帅暴怒:“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上前便是一脚蹬在邹乃萍的身上,将她一脚蹬得一个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自己一下便扑了过去,拳打脚踢。
邹静秋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拖住郝帅,死死的拉着他,不肯松手,大声道:“小帅,你冷静点!”
郝帅两眼赤红,疯狂的挣扎着:“妈,你放手,我打死这个狗日的!”
父亲,这对于郝帅来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词眼,从小他就见到四周的同龄孩子们,他们人人都有父亲,可自己偏偏却没有,当初自己母亲也对自己说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也便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
也正因为这样,缺乏严父的管教,郝帅从小性子变得极野,极为叛逆。
邹乃萍虽说跟郝帅是亲戚关系,但是两家从来不走动,平日里就陌生得跟路人无异,骤然见面还是这样的光景,当真如同仇人一般。
邹乃萍跌坐在地上,浑身疼痛,她当下便撒泼打滚的哭喊道:“打死人啦,小畜生打死人啦!大哥呀,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哪,这就是当初你最宠爱的妹妹生下来的孽种啊!从小就这样,动手动脚打自己的姨妈啊!长大了还不是一个杀人犯,抢劫犯啊!”
邹静秋气得浑身发抖,忽然松开郝帅,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便打在了邹乃萍脸上。
邹乃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看似坚强,但实际上性子颇为柔弱,素来忍让,因此她这才敢大着胆子找上门来,可却没料到她竟然敢打自己!
邹乃萍一时间惊得呆了,捂着脸倒是忘记了说话,只是瞪着邹静秋发呆。
邹静秋愤怒的颤声道:“你敢说我儿子一句坏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邹乃萍眼见邹静秋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种可怕的光芒,这是母性的光芒,是让柔弱的女人变得无比坚强,无比强大的一种力量。
女人是柔弱的,但母亲是坚强的。
邹乃萍被邹静秋陡然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吓得呆了,她畏畏缩缩的看了邹静秋一眼后,恨恨的瞪了她身后的郝帅一眼,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满是泥土,自己便往楼下走去。
她走到二楼半的楼梯间,扭过头来,冷冷的看着邹静秋,说道:“邹静秋你打得好!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邹家的人了,今天的事情,你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说完,她眼中恶狠狠的剜了邹静秋和郝帅一眼,转身离去。
邹静秋见邹乃萍离去后,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抽离了自己的身体,软软的一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一旁的郝帅连忙抱住她,说道:“妈,我们回家吧。”说着,他扭头瞪了一眼楼上楼下探头看热闹的邻居们,吼道:“看什么看?”
这些邻居们轰然间四散缩回了脑袋,一个个啧啧而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进了家中后,郝帅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心中悲愤莫名:这样的破房子,为什么大人还抢来抢去?
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眼里面就真的只有钱,而没有半点儿的亲情感情吗?
他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流着眼泪,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便劝慰道:“妈,不就是一套破房子吗?我们不稀罕,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好了!”
邹静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伸手抚模着郝帅的头发,说道:“傻孩子,别说傻话了,这房子虽然破旧,但……它总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家啊!没了这房子,我们住哪里?难道住大桥底下吗?妈妈一个人倒是没有关系,可你呢?”
郝帅眼眶一红,忍不住便想流下眼泪来,他强忍着,说道:“妈,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欺负吗?”
邹静秋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满是慈爱:“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别想把我们从这个家里面赶出去。”
郝帅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他虽然早熟,但很多事情毕竟懵懵懂懂,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毕竟看不真切,看不透彻,但今天他忽然间保护了叶霜霜、方奕佳,第一次感觉到了保护人后,被人用一种莫名的目光注视着的那种成就感。随后回到家中,他又保护了自己的母亲。
郝帅年纪小小,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该有他这个年纪才醒悟的东西在慢慢苏醒,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家里面唯一的男人,他的肩膀应该承担更多的东西。
邹静秋看着表情不住变幻的儿子,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姚梦枕身上,她笑了笑,说道:“囡囡,你不用担心,在找不到你家人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饿不着你,冷不着你!”
姚梦枕眼眶也红红的,她内心深处十分的感慨,为什么人世间有着许多不平事?邹静秋这样善良的女子住在这样简陋的房间里面,尚且有人想将她赶出去,让她留宿街头,而有些人自己住得好吃得好,却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姚梦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小小的心中忽然间如同郝帅一般,生出许多的愤世嫉俗来。
邹静秋在劝完两个小孩后,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们两个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晚饭去。”
说着,自己便走进了厨房。
在客厅里面,郝帅和姚梦枕看得真切,却见邹静秋在厨房里面忙碌着,一边忙,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郝帅自己回到卧室,他翻出书包里面的乾坤如意镜,呆呆的看着上面虚幻飘渺的几个字,却见上面的功德已经变成了拾贰,也不知道是因为帮助了楼下方敏燕阿姨卖菜而涨了两点功德,还是因为又痛扁了扫把头而分别各涨了一点。
郝帅手指在镜面上轻轻的婆娑着,他心中意念转动,却见屏幕上飘渺虚幻的文字变成了图案,由一个个道法不住的变幻为一个个的法宝,又由一个个的法宝变幻为一个个的符箓。
郝帅看着这数不清的道法,忽然抬头对姚梦枕说道:“姚梦枕,你说……这乾坤如意镜为什么不能直接变出很多钱来呢?”
姚梦枕叹道:“能直接变出很多钱来的,那是聚宝盆,不是乾坤如意镜!这是帮人修行用的法宝,不是帮人发财的法宝。”
郝帅叹了一声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轻声喃喃道:“那你说……我以后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很强很有钱,不让别人欺负我呢?”
姚梦枕出奇的没有和他斗嘴,乖巧的趴在旁边,下巴枕在自己的手掌背上,说道:“你别想这么多了,这件法宝是让人入世修行的法宝,急切之间强求不得的。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郝帅说道:“你都没说,我怎么知道听没听过?”
姚梦枕说道:“汉朝贾谊的《服鸟赋》中云,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你明白这个意思么?”
郝帅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明白一点,但不全明白。”
姚梦枕说道:“意思就是告诉你,人在人世间天生就是要受到种种磨砺考验的,你的修行就在天地之间,就在凡尘中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磨砺和成长,你有了乾坤如意镜,任何的事情都会作用在你的身上,成为你变强的助力。所以说,你只要心性不变,在人世间率性而为就好,至于变强什么的,不用强求,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郝帅毕竟少年心性,再加上天生性子就活泼跳跃,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半懂半不懂的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你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面好受了许多,就仿佛拨云见日,茅厕顿开。”
姚梦枕笑着啐了一口:“才正经了两句,你就又不正经了!那是茅厕顿开吗?那是茅塞顿开!”
郝帅忽然手在口袋里面模了一把,掏出了一串珠子在眼前把玩着,他叹道:“茅厕也好,茅塞也好,不管怎么样,你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面好过了很多,总算不用为这个东西内疚了。”
姚梦枕定睛一看,却见郝帅手中却是一串佛珠,每一颗珠子都被婆娑得光滑闪亮,显然是佩戴了许久的,她大奇,不由得问道:“这是哪来的?”
郝帅嘴角一翘,眼睛一斜,瞅着姚梦枕,坏坏一笑:“你说呢?”
姚梦枕一愣,顿时便想到郝帅跟邹乃萍揪打在一起的时候,她顿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这,这个家伙这时候都还不忘记雁过拔毛啊?
姚梦枕眼角不停的抽搐着,她哭笑不得道:“我就不该同情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
郝帅嘿嘿的笑了起来,婆娑着手中的佛珠,目光闪烁不定,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心中极为清楚,像这样小偷小模小打小闹,终归不是正道,这样是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的。
可是……自己以后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呢?
换句话说……自己以后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懵懵懂懂的郝帅此时正窝在一个极为简陋的破旧房屋中,浑然不知到自己将来将有怎样惊天动地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