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佑群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当年也是当过校长的,不仅是个老学究,同时还是个严肃而保守的人,他瞧见这一幕,差点没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哪里是学生啊?这分明是一群流氓混混嘛!
在学校里面这是闹腾什么呢?跳街舞吗?瞧瞧他们这德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尤其是周围的学生们一个个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像个什么样子!
左佑群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一旁的孔校长汗如雨下,他赶紧给旁边的老师们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去驱散这些看热闹的学生们,然后再陪着笑脸对左佑群道:“年轻人嘛,活泼好玩,可以理解。”
左佑群能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没有城府,他也没有发作,只是似笑非笑道:“学校的校风很活泼嘛!”
在天朝当官,说话是一门天大的学问,同一句话,不同的语气说出来,意思截然不同,至于究竟是哪一层意思,只能靠下级去领会去猜测,猜对了,自然简在帝心,猜错了,被冷落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行事方法,给下属们造成一个上级高深莫测的感觉和氛围,从而为官本位培养了更好的环境。
左佑群这句话说得孔校长心思如电,他瞟了左副市长的脸色一眼,便察觉出这位副市长很不高兴。
既然领导不高兴,他自然要有所表示才是,因此孔校长话锋一转,道:“不过一中是一个治学严谨的学校,我们提倡学风活泼,但不能太过于活泼,大家说,是不是啊?”
旁边的老师们一听,纷纷应和,点头称是。
左佑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学生们也都瞧见了孔校长和左副市长,他们虽然不知道左副市长是何许人也,但瞧见老师们众星拱月的样子,便也大致猜到了几分。
郝帅也停了下来,他奇怪的看着不远处的老师们,而此时左佑群也正在打量着他。
其他的学生们一般看见老师或者校长领导,都会心中有畏惧之感,在特殊场合的时候往往不敢与他们对视,可郝帅不一样,他根本不像其他的学生目光闪烁或者畏惧,他的目光直视而平等,像是两个地位平等的人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左佑群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对郝帅的评价又跌了几分,心中打上了一个:叛逆大胆的标签。
左佑群盯着郝帅看了好一会儿,旁边的老师们汗都下来了,生怕郝帅这个混世魔王这时候又起什么幺蛾子,但万幸的是左佑群盯了郝帅一阵后,见这个男生没有半点儿目光要退缩的意思,他这才收回了视线,扭头对孔校长道:“孔校长,今天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不听课了,改天我们再听吧。”
孔校长心中大失所望,一旁闻讯而来的余树方更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能让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听上一节课,那可是多大的好事啊,如果讲得好,以后人家随便说一句话,那自己也够瞧的呀!
但两人都不敢说什么,余树方勉强赔笑,孔校长则笑道:“那左副市长下次来可要提前打个招呼,让我们也好欢迎一下嘛!”
左佑群摆了摆手,笑道:“诶,现在中央提倡节俭,不提倡铺张,不要搞以前那一套嘛!”说着,他自己转身朝外走去。
郝帅却是很莫名其妙,作为一个修行已经登堂入室的人,他自然是能感觉到左佑群对自己是有敌意的,尤其是两个人目光相对的时候,郝帅感受得尤其明显。
左副市长这种人虽然不是修行人,但是常年在官场打拼,气场精神远比一般人强大,他的直视目光,是与一般人不同的,当官的讲究养气,是通过地位的提高,慢慢养出自己的气场与威严。
而修行人则是通过**的提高和境界的提升来慢慢的提升自己的气场和气息。
一般修行人的气场和气息是随着修行的深入与个人的变强而变得越来越强,但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就会慢慢变得返璞归真,反而不再变得强势而锐利。
郝帅现在正是刚入门的上升期,与左副市长一样,两个人年纪不相当,但是气势气场上谁都压不倒谁,因此越发的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善恶与敌友。
只不过郝帅虽然不知道左佑群是谁,但也能多少猜到应该是一个官员领导,他也没往心里面去,在他看来只要不是修行人来找麻烦,那其他的都不叫事儿!
所以他拍了拍侯天宝的肩膀,对他很是鼓励了一番。
左佑群离开一中后,他自己暗自沉吟了一番,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形,他基本上已经确认佟欢说的的确是事实,姑且不问孰是孰非,但就这件事情的可能性而言,郝帅的确是做得出来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够跟自己这样直视而毫不躲闪,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自己身边的孔校长足以说明了很多事情,这个学生目光灵动,一看就知道是极为聪明的少年,这样的人肯定能猜到自己的大致身份,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敢与自己对视,那说明他并不畏惧。
连自己的帐都不买,自然不会买佟欢的帐!
所以,这种事情,这个郝帅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这样一个胆大而嚣张,背景又硬的学生,左佑群知道,硬压硬打是不行的,那样很容易出问题,作为一个充满斗争经验的官员,自然知道很多事情是要迂回斗争的,硬冲硬上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万一斗得事情破裂了,人家一个反扑,反而惹火烧身!
为了给人出头,犯上这种事情可划不来。
左佑群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心中有了数,他回头对孔校长握手道:“这一趟没白来啊,见识到了一中严谨的校风,希望贵校还要多多发扬啊!好了,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说着,他拒绝了孔校长的相送,自己坐车而去,弄得孔校长一行人满头雾水,这左副市长跑来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一群人云山雾罩,左副市长回到了市政府后,大会已经开完,他坐在办公室喝了几口茶,很快想起一个人来,他拿起了电话,问道:“哎,小王啊,是我。那个徐文圣,最近怎么样啊?老周给他安排到哪里去了?”
“啊?退休了?不是说了给安排一个好地方吗?”
“唉,这个老徐啊,真是文人脾气,骨子太傲了,行行,我自己去说。”
左佑群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又打了一个电话,打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二中的校长徐文圣。
徐文圣被郝帅整得自己不得不提交了辞呈,原本和他相识的周副市长给他安排到了教育局工作,可徐文圣心高气傲,一赌气就撒手不干了。
左佑群打通了徐文圣的电话,此时这个倔强古板的老头正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照顾着自己的花花草草,他接到电话的时候知道是左佑群,顿时有些吃惊,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徐文圣耐着性子听着左佑群说了几句话后,听到他要调自己去一中做老师,他心中便有些不高兴:我以前是做校长的,现在你要我回去做老师?降级不带这样降的吧?
徐文圣正要一口回绝他的好意,却听到左佑群说道:“老徐啊,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也别忙着拒绝,我这一次是调你去一中,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治病救人啊!”
徐文圣骨子里面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习性,对于育才教育视为天大的事情,现在虽然退下来了,但是他的内心并不甘于寂寞。
左佑群这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左佑群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不说话便是有些动心了,便趁热打铁道:“现在一中的校风可有点浮夸啊,需要你去治一治。老徐啊,你可是老干部了,要发挥余热嘛!”
徐文圣冷笑道:“当一个班的老师就能扭转一个学校的校风了?”
左佑群知道戏码来了,他道:“老徐,我们搞教育的应该知道防微杜渐这个道理,有些事情起于萌芽状态就应该遏制消灭,现在一中来了一个新生,弄得班上风气很不好啊!今天我去看了下,这个学生其他老师管不了,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管啊!”
徐文圣一听,他下意识就想起一个人来,他沉默了一会,道:“谁?”
左佑群道:“这个人你可认识,以前是你的学生。”
徐文圣已经猜到是谁了,他因为“退学事件”而不得已自己辞退,这让他引以为耻,更让他愤愤不平的是,他一直想努力的提倡发扬自己的治学风格,这是比整治郝帅更加重要的事情。
但托郝帅的福,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可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机会,他不仅可以一展所长,而且可以再次和郝帅过招,可以一雪前耻!
徐文圣拿着手机犹豫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老左,你等想想,过一阵再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