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生了十个儿子,又各自娶了媳妇,只有第十房的儿媳乖巧伶俐,惯会讨好老人,公婆最是喜爱,见天的说另外九个不孝顺。那九个儿媳心里委屈,坐在一处商议,都觉得自家很是孝顺,只是不像那小蹄子嘴乖罢了,真真是有冤无处诉,最后决定一起去阎王庙上香,问问他为何同样投生为人,只给老十一张巧嘴,而她们却是笨嘴拙舌的。
第二日,那九个果然去了阎王庙烧香,齐齐睡在供桌底下,魂魄飘荡在庙里,结果左等右等等不来阎王,反倒是孙大圣驾着跟斗云来了,见到九个魂魄作势要打,吓得九人跪地求饶。大圣问起缘故,九人不敢隐瞒,细细说来。大圣听了叹道:‘幸亏是遇到了俺老孙,等阎王来了也是不知道的。’九人闻言忙磕头央求道:‘请大圣爷发发慈悲,告知一二。’大圣笑着说道:‘此事简单,当初你们妯娌十个投胎,恰逢俺老孙去找阎王,撒了一泡尿在地上,你们那个小婶子便吃了,如今你们想要口齿伶俐,实是容易的紧,老孙多得是尿,撒一泡你们吃了便是。’”曼珠学着笑话里的人物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很是生动,引得孝庄和其其格全神贯注的听着。
待到话音落下,太皇太后不由放声笑了,戏谑道:“快和哀家说说,你们谁吃了猴儿尿了?可别瞒着,说了哀家有赏。”
“幸而奴才嘴巴笨,否则岂不是吃了那猴子的尿了,图娅姐姐伶俐可人,想必是吃了吧!姐姐也无需害羞,太皇太后都说了有赏。”其其格眨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似天真可爱,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暗藏锋机。
别说只是嘲讽了,即使是打她一巴掌,她也得接着,曼珠仿若没事人般,轻笑道:“妹妹说的对,姐姐就算为了那赏赐,今儿也认了,只盼太皇太后不要舍不得好东西啊!”不是只有你会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她难道不会装好姐妹吗?
其其格一脸玩笑的说道:“太皇太后您瞧瞧,姐姐这是明摆着算计您的东西呢!早知如此,奴才就抢着认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哼,平时不是爱装清高吗,现今不也腆着脸讨好太皇太后,从云端跌落至尘土得滋味不好受吧!
将她们的表情对话看在眼里,孝庄面上的笑容越加柔和,一手拉着一个说道:“见你们姐妹有说有笑的,哀家看着心里就高兴,今日都有重赏。”又吩咐尼楚贺道:“你去库房里,将那两套西边进贡的玉石头面拿来。”
不管心里怎么厌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两人向对方善意一笑,齐齐谢了恩。
孝庄将她们的手放在一块,半似感慨半似欣慰的说道:“这些新鲜首饰,还是得给你们年轻格格们戴着,才能显出好来,哀家年纪大了,对这些外物已不看重了,只有看你们和和睦睦的相处,哀家才心里欢喜。”
“太皇太后,您可别信那些小人嚼舌根子,图娅和妹妹好着呢!”曼珠顺势握紧其其格的手掌,嘟着嘴满是撒娇的说道。
“好,好,好,哀家心里明白着呢!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孝庄拍拍她的手,笑得如普通人家的老太太般慈和,又似是才注意到曼珠身上的衣裳,蹙眉道:“你身边的奴才也忒不尽心了,怎么让你穿了去年的夏衫,真是该罚。”
曼珠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云,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不关她们的事,只因着天气热,图娅贪凉快,便穿了一件软文罗制的衣裳。”
“怎么?内务府没送软文罗给你?虽说今年产量少了,也断然不该缺了你的,这帮子奴才着实不晓事,等哀家得了空,看能饶得了谁。”孝庄心疼的看向曼珠,连声唤尼楚贺再去取两匹软文罗,一并赏给了她。
“太皇太后,图娅只是客人,他们不送来也没有错,求您就不要责怪了,不然,图娅岂不是大大得罪了内务府。”曼珠听了,非但不见喜色,反而白了一张小脸,面带恳求的望着孝庄。
孝庄闻言一拍桌子,正色道:“胡说八道,那个奴才敢看轻了你,只管告诉哀家,哀家必定严加惩治。你且记住,你是蒙古贵女,又是苏日娜的亲侄女,御封的多罗格格,除了正经的公主,谁能尊贵的过你去,莫让那起子奴才欺到头上,堕了咱们蒙古格格的名声。”
原本站着看笑话的其其格神色一暗,原来在太皇太后心里,她还是比不过图娅,那她做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不行,她不能放弃,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住在慈宁宫里,占着地势上的便利,总有一天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分量会超过其其格的,那时她才能真正在宫里站稳脚跟。
没有孝庄的默许,内务府哪有胆子这么做,当今这位太皇太后真真是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发挥到了极致,纵然心下鄙视,曼珠面上仍是一副受教的模样,乖乖点头称是。
等到离开了慈宁宫,曼珠深深的吐了口气,这场戏演的,她不知道孝庄和其其格累不累,横竖她是累得不行了。今日这一趟,还只是为了表明态度而已,她有意奉迎,孝庄也很给面子,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原计划是穿了一身旧衣服,太皇太后无论如何也得赏匹软文罗才是,那就能堵了众人的嘴,没承望还多得了一套玉石头面,这下倒是效果更佳了。
说到底,终究是个姿态问题,她摆出讨好的低姿态,孝庄自然见好就收。明明那段笑话放在红楼梦里是应景的,众人才纷纷发笑,而单独拎出来,却是半点都不好笑的,若不是她实在不会讲笑话,也不会无奈之下说了这个。可不好笑又如何,孝庄不也很乐呵,还不是见她低头才满意的。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曼珠突然特别想念她在科尔沁的毡帐,即便它比起皇宫,简陋的就像是茅草房,可至少在那里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啊!也不知此时,她的额吉,哥哥,和阿布正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