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皇太后(皇额娘)圣安”“平身,赐坐。”孝庄脸上挂着慈和中不乏威严的笑容,目光从众人面上轻轻扫过,似乎毫无重量,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苏日娜理所当然的坐到了榻上,转头像个小女孩似的冲孝庄撒起了娇,“皇额娘,哈日盖查一家三口难得来一回,您可不能小气了,有什么名贵的稀少的,也拿出来给小孩子见识见识,不枉他们大老远的来给您请安。”这话说的,好像哈日盖查进京是特地为了觐见孝庄一样。孝庄嗔了一眼,“多大人了,也不怕小辈们看了笑话。”“他们敢?臣妾腆着脸是为了谁?咱博尔济吉特氏可不出没良心的人,谁对他们好心里有数着呢”苏日娜话外有话,自家人都是知恩图报的,对他们好的人自然会获得回报。到了她这份上,钱财已是身外物,所求的唯有手中的权利稳固,以及别人的忠心而已,接收到苏日娜话外隐含的意思,孝庄颇为满意,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说道:“哀家何时小气过,何况这都是一家人。”苏日娜浅浅一笑,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臣妾记得上回在皇额娘这里见过一尊三尺来高血珊瑚,给滚滚爬着玩正好,还有……”听着耳边传来一样样耳熟的物件,孝庄拨动佛珠手一顿,转瞬笑着对苏麻喇几人说道:“了不得了,你们都听听,这是打算把慈宁宫给搬空了。”苏麻喇凑趣道:“太后是您儿媳妇,搬起自家的东西自然是不用顾忌了。”“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哀家也不是第一次照顾娘家。”孝庄手一挥,吩咐尼楚贺带人去库房将苏日娜提及的十几样东西取出来。这些东西里面有的见过,有的听都没有听说过,但用指甲盖想想也知道,必然是罕见的贵重物品,他们冒冒然拿了妥当吗?毕竟都是太皇太后珍藏之物。其木格面上表情不变,可心里却是直打鼓,眼眸无意识的转动着。其木格的细微变化逃不过身边人的眼睛,曼珠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嫂子,没事的。其木格回以微笑,旋即收敛了心神,太后不会害他们,她不懂身在高位之人的考量,那就少开口,多听多想。好歹发了一笔横财,不见得是坏事。见惯了苏日娜和孝庄之间的相处模式,曼珠心下了然,姑姑此举绝不简单。一来,主动向孝庄讨要好处,是为了让她对他们家放心,就连街边的小贩也晓得拿人手短的道理;二来,哥哥嫂子既然进京,便不可能只进宫一趟,以后难免会遇上宫中贵人,有了这一大手笔赏赐,谁见了他们不得给三分面子;三来,亦是长了她的脸面,在这个拼爹拼家族的年代,她的一切体面都来源于身后的阿布和哥哥。实乃一箭三雕也。孝庄心情不错,对哈日盖查和其木格便十分赏脸,细细问了哈日盖查父祖的状况,又同其木格聊起了草原风光,游戏竞技。其木格固然是第一次面对大清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但她深谙为人之道,太皇太后在怎么厉害也是个普通人,只要顺着她的喜好,断然不容易错的。每说一句话,其木格都暗自留意孝庄的神色,挑着她感兴趣的讲,碰上她不喜的便避过不谈。一个有心,一个刻意,再加上苏日娜和曼珠的凑趣,这一番下来倒也宾主尽欢,笑声不绝。阿日斯兰小朋友不甘被冷落,手舞足蹈的说起了他养的小马驹和藏獒。“真的,真的有这么高这么大,我的球球可威风了。”阿日斯兰比划了半天,女乃声女乃气的说道。宫里许久没有听到如此童言童语了,年纪大了,对幼儿便更添了几分喜欢,孝庄放缓了语速,“哀家相信,滚滚的藏獒有这么高这么大,可是滚滚牵得动吗?”。“滚滚不牵它,滚滚骑着球球跑,”阿日斯兰将小手靠在了孝庄膝盖上,托着下巴,自豪的说道:“球球跑得很快很快,额吉都追不上呢”娃啊你见过比人跑得慢的狗吗?孝庄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隔着厚厚的脂粉都能清晰看到眼角的鱼尾纹。场面正欢快,忽然外面宫女禀报,娴妃娘娘和其其格格格求见。曼珠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其其格,来了半响不见人,她正奇怪呢最后却和娴妃一起出现了。两边分别行了礼,各自落座。曼珠施施然走到苏日娜身边站立,既是为了方便观察两女,也是为了就近照顾孝庄面前的阿日斯兰。原本打的是亲情牌,真也好,假也罢,面上总归是一室温馨。现在硬生生的插了两个外人,其其格倒也罢了,好歹是亲戚,娴妃却是不同,她是皇帝的妃子,而哈日盖查则是外男,不便之处颇多,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其其格与图娅不和,孝庄乐于见成,可今儿把娴妃搅进来,就不是她想看到的了,平日里任她们怎么闹,她也只当是看戏,但若是今日在慈宁宫里闹上了,伤了科尔沁的颜面,她面上何尝好看。孝庄抿了抿茶水,指指葡萄示意春风剥给阿日斯兰吃。娴妃看众人一副不欢迎的做派,心中憋闷,却也不敢在孝庄面前放肆,思量了一番后将目光对准了阿日斯兰,努力做出和善的表情问道:“葡萄好吃吗?”。阿日斯兰扭过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她半响,软糯道:“好吃。”娴妃不喜欢小孩子,家里那班子庶弟庶妹便让她非常不耐烦,会朝阿日斯兰说话完全是为了打破冷场,大人不好相与,小孩总是容易糊弄。可在一双清水似的眸子盯着她看的时候,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就像是大冬天被人月兑了外套,浑身冷飕飕的,娴妃顿时失了兴致,不咸不淡的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哦。”阿日斯兰淡淡应了一声,回过头专心致志吃着他的葡萄。心里却想着,真是奇怪的大婶,滚滚又不认识她,她也不想吃葡萄,那为什么要问滚滚好不好吃呢还是阿布说的对,女人都很莫名其妙,虽然他不太明白莫名其妙是什么意思。娴妃的性子是,自己不痛快,便不想让别人痛快。瞥到其其格低头坐在旁边,没事人一样,心里一阵不爽,于是大声说道:“其其格,刚才你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了,本宫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