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头收了钱没?”杜熙月问。
“没。”含巧摇了摇头,从袖兜里拿出一包碎银子,放在杜熙月面前,“姑娘,这里是当掉簪子的钱,一共十两五钱银子,一分不少全在里面,孟老爹说什么都不肯拿。”
杜熙月听罢,没吭声,只是一脸平静地掂了掂那包银子。以孟老头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收下别人的钱,除非他从心底承认你是他主子,他才心甘情愿地吃你给的这口饭。
“这钱怎么办?”含巧看了一眼堂屋,小声问了一句。
“你找个地方收起来,别混在平日用的月钱里。”
所谓“狡兔三窟”,杜熙月早就想过得存有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样的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含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钱放好才过来。
“今晚你轮值,等会让瑞香早点歇息。”杜熙月等瑞香进了耳房,当着她的面对含巧说道。
含巧知道二姑娘是有体己话要说,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等到瑞香睡着,杜熙月叫含巧睡到自己被窝里来。
“这怎么行……”含巧小声地说道,头摇得波浪鼓似的。
杜熙月忍不住笑起来,催促了一句:“你快睡过来,我们两个好说话。”
含巧这才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到杜熙月的床上躺下。
“二姑娘,你的床睡着真舒服。”含巧模着织锦缎面的被褥,艳羡地说道。
“你觉得舒服,今晚就在这儿睡好了。”杜熙月掩面而笑,小声道。
“真的?”含巧眼里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来,“还是不了,我起得早,免得惊动二姑娘。再说要是被瑞香姐看到了,那非把她气歪了不可。”
“你管她的。”杜熙月娇嗔道,又用手指轻戳了下含巧的脸,转了话题,“我们不提瑞香。你快说说,白天你和孟老头出去的事。”
含巧皱着眉头想了想,把孟老头曾在西院做过事的经历告诉了杜熙月。
“姑娘,你说孟老头会不会把这事传到周管家耳朵里?”说话时,含巧眼神里满满的担忧。
杜熙月沉思半晌,迟疑道:“我猜不会。”
“我觉得孟老头应该不是那种人。”含巧轻点下头,接着道,“他今天跟我说他和二太太下面的人都和不来。”
“这倒是句真话。”杜熙月淡淡一笑。
含巧听得一脸疑惑,问了句:“为什么?”
“他若要跟那些人和得来,怎么会从西院出来,被分到又脏又苦的马房当差。”杜熙月说着,翻了个身。
含巧觉得这话有理,转了明快的笑容,道:“还是姑娘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快睡吧。”杜熙月的语气带着淡淡疲倦,“明儿还要定省,顺便把媛表妹的回信给二太太看看,争取后天就能动身去王姨娘那边。”
含巧脸色微怔,狐疑地问道:“这么快?二太太能同意吗?”不跳字。
“柳姨娘病了都能引得老太太关心,就别说是王姨娘了。”杜熙月开始有些迷糊,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含巧没心没肺的“哦”了一声,她是没明白柳姨娘的病和王姨娘有什么关系,只想着二姑娘若是定后天走,明儿就得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
第二天一早,杜熙月用过早膳就带着瑞香去了二太太那边。
刚跨进到院子里,她就发现摆了两天的姚黄不见了。二太太本就个不喜欢摆弄花草的人,要不是这两株花开得富贵又大气,怕是一天都不会摆在院子里……杜熙月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冷笑,暗叹二太太不愧是商道上模爬滚打过的人,物尽其用的本领就是高人一等。
“二姑娘,今儿可来得早。”小红正从二太太屋里出来,端了个茶盘,朝杜熙月福了福。
“也不知道怎地,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所以我想早点过来看看二太太。”杜熙月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手却轻捏了一下袖兜里的信。
这样细微的动作没逃过小红的眼睛,她扫了眼杜熙月白玉凝脂般的手,笑着应道:“二姑娘果然和太太心有灵犀,二太太正歇息,过会还得喝药。”
杜熙月佯装一愣,担忧的神色更浓,问了句:“母亲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小红微微低头,不急不慢地回道:“二姑娘也不必担心,二太太无碍,不过是抓些药方子调理调理身子而已。”
什么调理身子,不过是想再为二房添个儿子罢了……杜熙月想起前世二太太只为生子不惜尝试个各种偏方的愚行,就在心里暗暗发笑。若不是为此,王姨娘怎么会跟二太太翻脸。
想到这,杜熙月淡淡然笑道:“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看看母亲。”说着,带着瑞香进了屋。
还没进到耳房,杜熙月就闻到一股辛苦的中药味,不由地蹙了蹙眉,她回想自己刚醒来那会被灌的各种中药,胃里就忍不住一阵泛酸。
“母亲好。”她忍住心里的恶心感,面带微笑朝二太太福礼。
“二姑娘,你先坐,二太太正在吃药。”周福荃家的一面笑道,一面把药碗端到二太太面前。
杜熙月应了声,虚坐在小杌子上,见二太太眼观鼻鼻观心,皱着眉头把那碗药全喝了下去。她抿了抿嘴唇,看二太太的样子,就觉得那药苦得难咽。
“二太太,赶紧含一粒梅子糖,去去嘴里的苦味。”周福荃家的说着,接过二太太的药碗,又把剥了糖衣的糖果塞进二太太嘴里,抚了抚二太太的背。
“这药怎么这味儿,是吴大夫上次开的方子吗?”不跳字。二太太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问道。
“是原来的方子。”周福荃家的陪笑道,“只是我见太太这两月的月事不好,私下又去寻了吴大夫,他就在那方子里又添了藏红花,所以味道和之前略有不同。”
“难得你一片心意。”二太太声音有些沙哑,扶着周福荃家的手在贵妃榻上卧了下去,可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周福荃家的一面察言观色,一面赔小心道:“二太太不骂我擅自做主就是好的了,再说我为太太尽心尽意也是应该的。”
二太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对杜熙月说上句话,就自顾自闭目养神起来。
一屋人见二太太不说话,个个都闭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捶腿的小丫头更是一脸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在二太太身边捶着腿,生怕一个不小心步了上一个的后尘。
杜熙月在一旁拿起手边描花绘鸟图样的白底瓷茶盅喝了一口,睃了眼一脸尴尬的周福荃家的,深知现在不是说“媛妹回信”的时候。
“周妈妈,四姑娘今天不用来吗?”不跳字。良久,二太太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问道。
“昨日没告假不来。”周福荃家的赶紧回话道,又低声问了句,“不然我现在派人去问问四姑娘?”
二太太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说了句:“我不舒服,你送二姑娘出门吧。”就打发杜熙月回去。
“那母亲还请多休息,明儿熙月再来看母亲。”杜熙月低头福礼,紧捏着袖兜的手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