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得意地笑了笑:“算你还有眼力劲。”
缨歌受了肯定,更是来劲,她走到四姑娘旁边,压低声音说:“不然我出去打探一下含巧干嘛去了,回来再给姑娘报信。”
四姑娘眯着眼想了会,又把窗子打开看了一眼西厢房,回头道:“行,你去吧。不过别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缨歌斜了眼旁边长吁短叹的茜雪,朝四姑娘福了福,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
“姑娘,我顺便把食盒也提回来了。”含巧都直到晚食前才回来,她把手上的食盒搁在桌上,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完。
“怎样?送到了吗?”不跳字。杜熙月放下书,问道。
“孟老爹考虑得周全,说要我在那等他回来,免得来来回回还引人耳目。”含巧放了杯子,把食盒里的菜端到小几上来,小声道,“孟老爹回来说,是甘妈妈亲自接的信。甘妈妈还带了话回来,说请姑娘放心,一切她会安排。”
“那就好。”杜熙月点了下头,又问,“孟老头出去时,没问起吗?”不跳字。
“没问。他说他只管替主子办事,其他的事一律不管。”含巧笑着回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杜熙月淡淡一笑,夹了一口菜,细细地品了一会,觉得今晚的菜饭特别可口。
“这证明姑娘好眼力,一眼就能相中好人。”含巧说着,憨憨地一笑。
杜熙月抿着嘴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含巧听着脸一红,低头道:“我可没有,我心里真是这么想姑娘的。”
“罢了,罢了,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还当真……”杜熙月搁下筷子,又喝了口清汤,道,“总之,瑞香的事算过了,你明儿清理箱子,挑两件喜欢的东西去吧,只当是犒劳你这几日的辛苦跑路费。”
含巧一听见“瑞香”两个字,就一副愁云惨淡的神情,她噜了噜嘴,道:“姑娘还有心思打趣我。这两日,我都快被瑞香姐的事愁死了。”
“怕啥,瑞香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二太太不会把我们怎样的。”末了,又安慰道:“你信我的。”
“我还是希望瑞香姐快点回来……”含巧望了眼窗外红霞彤彤的天际,嘀咕了一句。
“你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保准明儿就没事了。”杜熙月吃完后,搁了手中的白瓷汤匙,掩面而笑。
含巧没吭声,心里带着忐忑,惴惴不安地过了一夜。
只是隔天一早,真如杜熙月所说的,似乎一切都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一般。
一连两日,给二太太定省时,再无听见有人提及“瑞香一事”,不说四姑娘和周福荃家的,就连西院的那些丫头婆子们也没再传出半点关于这事的话题。
倒有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姑娘,我看今日就请甘妈妈把瑞香姐送回来吧。”第三日,含巧跟着杜熙月从西院一出来,就忍不住在身后小声说了一句。
“回去再说。”杜熙月侧头应了一句,就别无他话,直到回到榆萌苑。
“你急什么?”一进屋,杜熙月就示意含巧关门。
“二太太突然不说起这事了,我心里就觉得特别别扭。”含巧跟着杜熙月进了耳房,然后爬到炕塌上把窗子打开朝外看了一眼,关上后,小声道,“姑娘没发现吗?这两天就连西院那边都没传出什么消息了。”
说到这,含巧忽然一顿,脸色变得慌张起来:“莫不是二太太暗地里有了什么想法,周妈妈禁了下面人的言?”
“别自己吓自己。”杜熙月斜了一眼,笑道,“依二太太的脾气,若有想法早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
“可是二太太不也顾忌王姨娘和甘妈妈,才不敢对姑娘怎样的吗?”不跳字。含巧紧皱着眉分析道,“先前姑娘刚回来,太太不好明说。现在过了三天,说不准太太早想好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了。”
杜熙月看着正正有词的含巧,哂笑道:“你倒说得头头是道。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是啊,怎么办呢?”这一问,把含巧难住了,她喃喃低语,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杜熙月看着眉毛都快打结的含巧,“噗嗤”笑出声来:“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想破脑壳也没用了,瑞香大概明日上午就会被甘妈妈送过来。你要知道,甘妈妈跟着王姨娘在外面收了那么多间铺子,就非等闲之辈,她应了的事,自然会办得妥帖。”
含巧见杜熙月坦然处之,也不好在此事上多作劝解,只点了点头,应了句:“我一切都听姑娘安排。”
杜熙月紧紧撰住含巧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她:“有我在,没人会动你。你明儿只管待在屋里,趁我定省回来之前,把华巷带来东西细细记录下来,等瑞香不在时,再拿给我看看。”
含巧一怔,她觉得一向游走在外缘的自己,渐渐被姑娘所信任。
……
隔天卯时三刻,甘妈妈便派人把瑞香送回了宁坤府。
含巧正出门去拿食盒,就见瑞香脸色发白,嘴唇上也无半点血色,双眼发青,整个人看上去整整瘦了一圈,走起路来软绵无力,怎么看都像生了场病的人……
“二姑娘,瑞香姐回来了。”含巧喊了一声,赶紧出去把瑞香扶进了屋,关切地问了句,“瑞香姐,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我进去坐着……我从角门走进来的,快站不住了。”瑞香靠在含巧的肩头,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含巧一面扶瑞香在炕塌上靠着,一面问道。
“不……不知道……吃了什么,自你们走后,我一连拉了两天,直到昨天才好些。”瑞香一脸痛苦纠结的神情。
“怎么这么不小心?”杜熙月在炕塌上坐直了身子,关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瑞香蠕了蠕嘴,有气没力地回道。
“好了,好了,你先好好歇息。”说着,杜熙月又转向含巧,“你先去拿食盒吧,顺便叮嘱厨房的,给我做些清单的菜,熬些白粥,瑞香怕是还要再养两天。”
含巧应了声,露出疑惑的神情,盯着瑞香看了一会,轻摇了下头,便出去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弄成这样?”杜熙月悠悠地叹了口气。
瑞香软绵绵地靠在青色百花掐丝的缎面厚方枕上,哽咽道:“谁知道会弄成这样……千错万错都是瑞香的错,当初就应该随姑娘回来的,也就没这事了。”
人就这样,吃了亏就知道回头了。
杜熙月无奈地笑笑:“现在还说这话作甚。反正你都回来了,好生在屋里养着便是。”
瑞香还来不及言谢,一滴眼泪就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哭……”杜熙月哂笑道,拿了帕子给瑞香拭了拭,“又不是什么大事,养两日便能好的。”然后,话锋一转,正色道:“头一天,我回来和太太说你病了,把事情也交代过去了,不过……”她欲言又止,不停拿着杯盖拂着清绿色的茶汤,一副略为沉思的神情。
瑞香一怔:“不过什么?”
杜熙月看着瑞香急切的样子,心里一笑,面上却纹丝不动,又斜了眼窗外,徐徐地开口道:“二太太前一天还应得好好的,不过隔了一天不知为何就决定要另找人过来顶你伺候我几日……”
话音未落,瑞香就听出话里意思,二太太是找个理由来探个虚实。她心里一惊,挣扎着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问道:“那……那二太太派人来了吗?”不跳字。
杜熙月摇了摇头:“没有,我给拦下了。”
瑞香松了口气,又躺了下去,可半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姑娘,定是有人在二太太面前嚼了舌根子,否则怎么好好的,第二天突然变卦呢?”
听了这话,杜熙月心思一动,原本她也没想通二太太为何变卦,现在既然瑞香提出是有人在二太太面前说了什么,不如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她摇了摇,轻叹了口气,说:“我也纳闷,当日回来后,我到二太太那给你告了假,便直接带着含巧回了榆萌苑……”
话点到为止,下面的话,却给人无限猜想……
“这……”瑞香思忖了会,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厌恶地说道,“定是四姑娘在二太太面前说了什么,我们院里只有她最喜欢给二太太嚼舌根子。”
“小心隔墙有耳。”杜熙月朝窗外看了眼,“你现在都成这样了,也算因祸得福,再说你已经回来了,她们还能说什么。”
“是啊,我都成这样了,她们还想去跟二太太说个好歹,也没用了。”瑞香嘲讽地说道。
“你别多想了,现在好好休息要紧,等会我要含巧留在屋里照顾你。”杜熙月拍了拍瑞香的手,安慰道。
“二姑娘,你不能好使了她们。”瑞香咬着嘴唇,坐起来,“等会定省我就和你一起去,让二太太好好看看我的样子,定不能遂了她们的愿”
杜熙月看着瑞香恨恨的样子,心里暗暗一笑。
……
“瑞香姐,你还是在屋里好生养着吧,何必还跑来跑去的。”含巧伺候杜熙月用膳时,从厨房多带了碗白粥,放到瑞香面前。
“没事,我去了再回来歇着也是一样的。”瑞香没心情和含巧斗嘴,只顾吃着碗里的粥。
“她这是怎么了?”含巧与杜熙月对了一眼,无声地说道。
杜熙月轻摇下头,示意她不要多嘴。
含巧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你不用着急,慢慢吃,我等你吃完了,再走。”杜熙月轻言细语道,头一次看到瑞香对人憎恶的神情,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
难怪前世能对自己下手……杜熙月暗叹口气,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