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余悸地缓缓转过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用那双还来不及闭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他的鼻孔里、嘴里以及身上的伤口中不停地渗出鲜血并不停地滴在我的身上、脸上，而他本来应该是肩膀和手臂的链接处大概是受到了重力的冲撞导致骨头生生地从肩膀里伸了出来，那颗还连着筋、滴着血的白骨就抵在他的脸颊，手臂很怪异地搭在一边，左边的太阳穴被一根长长的螺丝起子直穿进去、只留下一个手柄还在脑壳上稳稳地立着，脑浆混着血顺着本来就鲜红的手柄往下淌着，还有那张插满了碎玻璃的脸……
我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整整半分钟，我全身都没有力气动弹，甚至吓得我都快断气了，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半分钟过去，我终于清醒了一点，并用尽我所有的力气把我所有的恐惧都化成一句长长的叫喊：“啊”
我不要命地往我的车子的方向跑去，然后重重地把车门关上并把车门锁上，然后大声地喘着气，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就仿佛我刚才是从阴间跑回来的一样，回到了车里，听到CD里的音乐我才觉得我原来尚在人间，只是刚才的那一幕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特别是那双死死盯着我、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惊恐地用双手捂着脸，试图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也是我这辈子现实中看到过的最血腥的一幕忘记，但是我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也在脑海中越发清晰，甚至比刚才近在眼前更加清晰。
手指上沾到脸上似乎有些黏，我打开车顶的灯，把后视镜搬动了一下，我的右脸上几乎被鲜血染红，我的眼前又浮现起刚才那个死去的人恐怖的脸，于是我发疯一般地从包里抽出湿纸巾，用力地擦着脸上的血迹，使劲地擦着，直到我的脸颊已经擦干净、微微泛红，甚至有点疼痛，我还在使劲地擦着。
“咚咚咚”……
我的车窗不知道是谁在敲着，我猛地转过头，当我看清了车窗外面的人是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之后我才把车窗放下。
“小姐，是你报警说这里发生了车祸的吗？”。他向我敬了个礼，礼貌地问道。
少顷，我才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张队，是这位小姐报警的。”他转头叫喊道。
我顺着他目视的方向看去，我才看到有几辆警车和一个急救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那里，“呜呜呜”的警报声大声地叫着，在这座被山包围的公路上还产生了微弱的回音，我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些，看来我真的是被吓坏了。
“小姐你好，”那个被称为“张队”的年轻警察走到我的车前，“我是XX交警支队的队长张诚，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竟然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甚至觉得没有力气去点头或者是摇头。
“小姐？”他在我眼前挥了挥手，其实我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没有力气回应他，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重复着，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完全回到现实。
“小姐？”他再次叫了一遍，看我依然没有反应，就对他旁边的警察说：“看样子是吓坏了，你过去让医生过来给她检查一下。”
“好的。”说罢那个警察就向急救车的那边跑去。
“小姐，可能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被吓坏了，”他试图让我说话，“我第一次看到车祸现场的时候也是被吓坏了的，但是你不用担心，你先冷静一下，我再问你，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循例问一下而已，好吗？”。
我很想点头，或者回答他一句“好”，但是这时我突然看到两个医生正在搬运着我刚才看到的那具尸体，好像那个死去的人还是朝我这个方向看着，他那双恐怖的眼睛好像还在死死地盯着我。
“不要”我再次用手捂住我的脸、我的眼睛。
“医生来了。”
“医生，这位小姐好像被吓坏了，请你检查一下。”
“好的。”
我感觉到有人从车窗外按下了我车子的开锁键，然后把我的车门打开，再用毛毯之类的东西盖在我的背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很轻，好像怕吓着我一样。
“小姐，你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一个女生的声音很温柔地说：“把这杯水喝了好吗？”。她就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小孩一样。
“不要怕，我是医生，”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这里好多人都是来帮你的，你不用怕，你家在哪呢？一会我们送你回去。”
“但是现在先把这杯水喝了吧，你会觉得舒服一点的，好不好？”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温柔了，也大概是身体渐渐暖和过来让我觉得比刚才舒服一点，也有可能是我听到了周围吵闹的人声，不再是刚才死一般的寂静，而且还看到了那么可怕的一幕……我缓缓地把手放开，我看到一张微笑的脸，手上握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水。
“来，”她依然微笑着把水递给我，“喝了吧，会让你觉得舒服一些的。”
我颤抖着接过那杯热水，再颤抖着把水杯送到我的唇边，再看了面前的这三个人一眼：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都友好地微笑着看着我。
我把杯子微微倾斜，水送到了嘴里，再流入了胃里，胃暖和起来，让我全身也都暖和了一些，水是甜的，但是好像有魔力一般，似乎这甜甜的热水把我的力气又带到了我的身体。
喝完了水，我能感觉到我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面前的几个人。
“还要喝吗？”。那个女医生微笑着问我。
我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傻傻地点点头。
她又递过来一杯水，我喝完之后觉得又比刚才好了一些，我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自己说话的能力又恢复了，但是身体的力气还是没有完全回来。
“谢谢……”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客气，”医生笑着接过我的杯子，“你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
“那现在他们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吗？”。医生依然保持着那友好的微笑：“如果不行的话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的。”
“我……”我有点犹豫，但是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就开始问了啊，”张队说，“请问刚才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我也不知道，”我说话比平常慢了不少，“我开着车准备回家，我就是揉了揉眼睛的这一会，我就听见急刹车的声音，我停下车来，就看见一辆车悬在那里，还有一辆车——翻了……”
“只看到两辆吗？”。张队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嗯……一辆货车，还有悬在那里的那辆轿车……”我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我很肯定地回答。
“那你下车了吗？”。张队接着问。
“我下车了，”我回答道，“对了，张队，那辆轿车里面还有两个人，你们救了吗？赶紧去救他们，他们好危险的，两个都在前排，但是就正好是前排悬在那里。”
张队和另一个警察还有那个女医生相视一看，都皱了皱眉，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小姐，请问你贵姓？有证件吗？可以不可以给我看看？”张队突然问了个与这场车祸无关的问题。
“我姓徐。”
说着我打开包找着我的身份证，然后递给他，他仔细看了下我的身份证，然后还给我，再次问道：“你真的下车看了？”
“我真的下车看了，”我非常坚定地说，“而且，就是被货车上的那个死人吓到的……”本来我想说一下那个人的特征，但是我突然觉得有些恐惧，甚至有点反胃。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吗？”。我有点恼火地问道。
“不是，”张队有点抱歉地说，“但是，出事的一共三辆车，一辆货车、一辆本田小轿车、还有一辆长途客车啊。”
“可是，我没有看到长途客车。”我立即说。
“而且，那辆轿车是悬在路边没错，但是前排的两个人都死了，而且是当场死亡，”张队说，“而且那辆长途客车就在那辆翻了的货车旁边、正对着徐小姐你的车子，你一下车应该是先看到那辆客车才对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