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会上,省委组织部沈部长宣布了省委对明城市委班子调整的决定:李长河同志任明城市委委员、常委、书记。
会议由市长郑文强主持,省委副书记简正清到会并发表重要讲话。
李长河在明城亮相之初,就给人一种低调务实的感觉。不过省委副书记压阵,又让所有人不敢小视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郑文强表态拥护省委决定,支持新班长的工作,但是有心人已经得到消息,李书记和郑市长在搭班子之前就结仇了,他们的关系恐怕不会融洽。
这似乎预示着,明城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李宝在电视上看到爸爸的时候,正在明城等着吃女乃女乃包的饺子。
李宝的爷爷女乃女乃住在大伯李长江家,李长江搞了半辈子教育工作,现在在明城六中当副校长。而李宝的大娘,和爷爷女乃女乃一样,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任劳任怨,老头老太太都是她在照顾。
李宝的父辈兄弟姐妹五人,爸爸是老二,老叔李长平在明城跑运输,养了两台大卡车,老婶也是老师,在市一中教英语。李宝还有两个姑姑,不过都在外地。
在平安乡熬到周末,来到明城,李宝竟有一种重返花花世界的感觉。
回想起这几天在平安乡的生活,简直是两眼泪汪汪。李宝不怕苦,也曾吃过苦,但他现在对吃苦没有一丁点兴趣。
离开平安乡,他甚至产生过不回去的想法。
上午坐客车到清南县,然后再到明城,出门前他给大伯家打过电话,说要吃饺子,结果女乃女乃和大娘给他包了几十个。
现在大娘在炒菜,女乃女乃则是给他煮饺子,李宝都快等不及了。
“熟了。”李女乃女乃把饺子捞出来。
李宝立刻窜到厨房,伸手就抓。
“别着急,没人和你抢。”李女乃女乃打了他的手一下,不过没拦住。
李宝直接抓起一个塞进嘴里,烫的他直呼气,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好吃。”
“慢点吃,别烫着。”李女乃女乃嗔怪道.
“二宝饿坏了。”大娘笑着说道。
李宝这一辈堂兄弟姐妹有四个,大伯家大哥大姐都在外地读书,老叔家的弟弟在读初中。男孩里面,李宝排老二,所以大娘叫他二宝。
“饿死我了,早上都没吃饭呢。”李宝连连点头。
“那抓紧多吃几个。”李女乃女乃转眼改变立场。
家里三个孙子,老大和老三小时候都在身边,只有二孙子很少见到,甚至从小到大加起来,一共也没见过多少次。
是以李女乃女乃每次见到李宝,都觉得看不够,可着劲儿的宠爱。李爷爷话不多,叼着一根烟卷,笑呵呵的,显然也很高兴。
李宝一连吃了几个饺子,都是用手抓的,这看在李长河的眼里,却是暗自摇头。
“妈,你别把他惯坏了。”李长河忍不住说道,他和李宝前脚后脚来到李长江家,不过李长江出去应酬,这会儿不在。
“老二,我给我孙子包饺子吃,你操的哪门子心。”李女乃女乃马上让新扎书记认识到,在家里他不是一把手。
接着递给李宝一双筷子:“二宝,别用手抓,用筷子。”
李长河无奈,只能坐回沙发那边喝茶。
吃过午饭,李长河把李宝叫到身边,说道:“我听你曹伯伯说,你当上企业办主任了?”
“那个曹国发,真不靠谱,告诉他不要跟爸爸说,他还是打了小报告。”李宝心中月复诽,嘴上却道:“是啊,乡里安排的。”
平安乡任命李宝做企业办主任兼罐头厂厂长,县委副书记曹国发很快得到消息,并且跟李长河做了汇报。虽然两人是同学关系,但是身份地位相差几个层次,他的安排出了纰漏,自然要检讨一番。当然,这也是增进关系的一种途径,只是给李宝带来一点麻烦。
李长河问道:“你不是把身份亮出来,给基层的同志施加压力了?”
“爸,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李宝施施然的坐在李长河的身边。
李长河微微皱眉,儿子是有些飞扬跳月兑,但是很少说谎。他这种态度,说明确实不是他的原因。
不过更让李长河惊异的是儿子的表现,他前些天就察觉到,李宝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父子关系有些紧张,李宝叛逆,会和他顶牛,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从容。
沉吟片刻,李长河又道:“回头我和你曹伯伯说一声,让他重新安排你的工作,这个企业办主任,你干不了。”
“爸,我觉得我能当企业办主任!”李宝稍稍加重语气,“何况乡党委班子的决议,被上级随意更改,置党委权威于何地?”
李长河呼吸一窒,这小兔崽子竟然和自己讲起道理来了?以往他只会跟自己梗脖子喊的。
这时,李宝又道:“爸,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不过你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解放思想。人不会一直原地踏步,我也不会一直没有长进。你该这样想,企业办充其量是一个乡镇二级单位,就算搞出再大问题,又能够大到哪里去?借机让你儿子锻炼锻炼,不是更好?”
李宝话匣子打开,就刹不住了:“要我说,你对我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小时候逼我读书,压的我天天喘不过气。大了之后,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我以后有儿子,肯定不像你那样教育,从小我就锻炼他办事的能力,降低对学习成绩的要求,不会逼他每次都要考第一。”
被儿子一通抢白,甚至对自己说教,李长河却没发火,而是若有所思。
李宝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李长河曾经考虑过类似的问题,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宝说出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儿子真的开窍了?”李长河担心之余,隐隐有些期盼。
李宝趁机月兑身:“爸,我出去逛逛,得买几卷卫生纸,这几天上厕所用报纸,快把我的擦坏了。”
李长河摆摆手,李宝赶紧溜走。
星期一早上,李宝从明城打车直接回平安乡,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和生活用品。
平安乡对李宝来说很艰苦,必须想办法改善一下。不过家人问起的话,李宝倒不会叫苦。相反,会表现出一副让他们放心的样子。特别是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李宝尽挑好的说。
回到平安乡,李宝积极投身工作。他的工作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罐头厂。
除了在办公室看资料,跟同事拉关系打听消息,其他时间多数都在厂子里。几天过去,李宝基本上掌握了罐头厂的情况。
而这几天,并没有工人到乡里闹事,这留给李宝一点缓冲时间。
罐头厂位于乡政府西侧,厂址原来是李家坪村的机动地。平安乡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人均耕地面积七八亩,除了各村留的机动地,分到每个人手中的,差不多也有四五亩,而且多数都是肥沃的农田。
如果不是有病有灾或者太懒得话,依靠土地过上温饱的生活没问题。
这种小农经济不能大财,不过罐头厂建立之初,给了平安乡人特别是李家坪的村民不少念想,至少可以赚到现钱,让手头宽裕一些,灵活一些。
可惜,如今罐头厂库房中堆积成山的罐头,却在告诉他们,事实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美好。
或许罐头厂的建立就是一个政绩项目,根本没有考虑销路的问题。前书记和乡干部通过个人关系卖出去一部分,当做工资福利发出去一部分,现在仍有大量积存。
李宝从文件上看到,乡干部推销罐头的奖励,达到了利润的30%,这是乡党委讨论通过的正式文件,而且报县委县政府批准过。
现任乡长郭敬礼上任之初,卖出去一些,拿到了千把块奖励。哪个干部突然找到门路,也会把罐头拉走几箱。高额的奖励,促进了罐头的销售。可惜,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罐头厂上面欠着工程款原材料款等等款项,而且挪用过乡里的建设资金,下面还拖欠工人的工资。不仅如此,乡里还用罐头代替干部职工的福利,甚至代替教师工资,这都给平安乡埋下了不稳定的因素。
整个平安乡,都在被罐头厂拖累。
掌握基本情况之后,李宝觉得,现如今罐头厂首先要生存下来,然后才能谋求发展。
当然,把罐头厂彻底搞破产,甩掉包袱,那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体现不出李宝的能力,他当企业办主任接手罐头厂,是要政绩的。
思来想去,李宝也没想到一个迅速见效的办法。他脑袋里的那些点子,都需要时间来经营,可是时间不等人。
这段时间是大晴天,天气干旱,村民们都在灌溉农田。等过两天他们有时间了,恐怕不会消停。
想到这里,李宝暗恨乡长郭敬礼和副乡长侯殿魁。自己想迅速晋升,需要作出成绩,但自己不想被逼着往前走。这两人把麻烦推到自己头上,太可恶了!
难不成,自己也只能通过关系卖出去几箱,以解当务之急?
李宝一时间想不出好主意,正好晚上下班,干脆不去想,清清脑子。
“去吃饭。”李宝收拾东西下班。
走到食堂门口,闻到食堂里的油烟味,李宝立刻没了胃口。
回到宿舍躺了一会儿,李宝挺身站起来,准备去平安饭店。
这几天他一直没去过,想来李嫣已经消气了。
李宝倒不是怕李嫣,只是看了人家女孩子的,总归有些尴尬。
何况,除了李嫣那雪白的身子,她挥舞菜刀时的样子,确实也给李宝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李宝饿的发慌,早把可能的冲突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