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准备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时候都快傍晚了,再不回去该天黑了。
“忠良,跟我走!”
“跟你走,上哪去?”马忠良问道,“你不回家啦?再不回去天黑了!”
“谁说我不回去的,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吕浩然往旁边看了看,没有走上山的小路,而是往观音洞上方走去,“哥带你抄一条近路!”
“近路?”马忠良撇了撇嘴,“这大泽山上山的路就这么一条,还是被人踩出来的,哪又有什么近路了?”
“嘁!我上的山比你小子走的路都多,你知道个屁啊!”
“快算了,从小到大,你哪次上山我没跟着?要真有近路我会不知道……”
“你还真就不知道!”吕浩然自信地笑了起来,“跟我走吧,错不了!”
马忠良撇撇嘴,明显有些不信,这大泽山不算高,资料上的海拔是八百多米,山崖峭壁,虽说不是多么陡峭,但也不是很好攀爬,以前,最多是村民上山捡些野味,近些年,瀛海市有些业余登山爱好者也喜欢来这里,这里属于沿海地带,一座适合攀爬,又不需要太多专业技能的山实在难得。
除此之外,再就是去半山腰观音洞祭拜的人了,这些人,生生的在山上踩出一条一米多宽的路,这也是上山唯一的一条路,还只通到半山腰,登山者为了达到锻炼的目的,大多不会走这条路,另外再想上下山,就只能自己找路了,而这些路,也根本称不上路,刺人的荆棘,几米高的岩石陡壁,上上下下累死个人。
吕浩然和马忠良他们这些住在山脚下的人,已经把能走的地方走了个遍,除了走观音洞的路,又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这不,站在一块有四五米高的峭壁上,马忠良傻眼儿了,“哥,你是我亲哥,这就是你说的捷径?!你要是想爬山咱明儿一早再来不行么,这都快天黑了,你想干什么啊?”
吕浩然没搭理他,走到峭壁右侧,拨开一丛低矮灌木,钻了进去。
马忠良没办法,只能跟上,钻进灌木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虽然是树木杂草丛生,但偏偏有空隙可以让人前行,仿佛是一条天然形成的道路,并不算宽,但却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走过,又不会被两侧的树枝刮到身上。
他挠了挠头,还真有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前面的吕浩然却是越走越快,仿佛是在自家后院穿梭一般,左拐右拐,总是能让他发现道路,同时,他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果然是这样!
上山一个半小时,下山不仅没多用时间,反而更快了,只用了四十分钟,吕家沟的村舍就近在眼前了。
“浩然哥,神了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条路?”马忠良奇怪地问道。
“你个棒槌,这条小路我们以前不是走过吗?去年,不,前年的事儿,你忘了?”吕浩然笑道。
“走过?”马忠良愣了,“我怎么不记得?前年?前年才上几次山,好像没有吧……”
你记得才怪!
吕浩然暗笑,“你肯定是忘了,好了,快走,回去吃饭,饿死我了!”
马忠良还在冥思苦想,这么便捷的小道,没理由不记得啊,前年,前年浩然哥好像因为和我一起上山摔断了腿,养了大半年吧,大约一共就上了三次山,有走过这条路吗……
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儿,马忠良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就放弃了,往前一看,吕浩然正站在一辆越野车旁边打量呢。
“哇,浩然哥,这什么车?”马忠良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围着车转了一圈,问道。
“好像是路虎!”吕浩然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年轻人对这些都比较感兴趣,他虽然是农村人,可毕竟是沿海地区比较富裕,距离城市又不远,信息相对也算发达,不至于太过闭塞,“应该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车!”
刚才那几个人的车?这里是片荒草地,位于吕家沟村东头,算是个停车场,赶上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这里就会停满了善男信女的车子,平日里也经常有前来拜祭的车停靠。
当然,在村庄附近闲置出这么大一块空地,那是有代价的,停车收费,一次二十,爱给不给,当然,要是不给,等你下山的时候可就不敢保证轮胎啊车窗之类的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吕家沟刁民的野蛮和不讲理由此可见一斑!
眼下这里只有这么一辆车,整个北山镇所属区域内,根本没有这种车,吕浩然可以肯定!
“要不,咱给这车放放气?”马忠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小子明显是记仇了。
吕浩然也有些心动,不过想了一下,还是算了,这不是惹事儿吗?那个强子四哥他们一看就不是善茬,刚才在山上没动手已经算是难得了,要是把他们轮胎的气儿给放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村里人都要跟着惹上麻烦。
当然,吕家沟人是不怕这种麻烦的!
吕家沟民风之彪悍,不说附近乡镇,就是瀛海市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其中,最为出名的事情就是三年前修建3054国道的时候,当初按照规定,修路侵占的农田按照每亩2000补偿,然后政府每年还有一定的补助,当时大部分农田种植的都是玉米麦子之类的一年生作物,偏偏吕家沟附近的土地大多种植着苹果樱桃一类果树,按说这补偿规定应该是有所区别的,玉米和苹果树肯定不是一个档次,可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一政策没有得到落实,镇里的干部通知是补偿一样。
这下吕家沟的村民不干了,种了四五年的果树,正是丰产期,几千块钱就想打发我们?!这钱该不是被领导给中饱私囊了吧?!
先是村长出面去找镇长,不行!然后村民组织去镇上上访,不行!再去市里上访,还是不行!
这下可捅了大娄子,施工队到达吕家沟地界的时候,生生被人挡住了,吕家沟的村民就用各种农用车,从大泽山上连夜运来大大小小的岩石,泥土把路给封了,这还不算,封路没什么大不了,道路施工的时候各种工程车多得是,处理石头泥土最是在行,可偏偏一夜过去,大大小小工程车不是车窗碎了,就是轮胎被人扎了。
要说这么多车肯定有人守夜,可三五个守夜人,又哪能挡住男女老少齐出动的吕家沟村民?
然后镇领导不干了,这不是村路,不是省道,这他妈的是国道啊,出了事儿,别说他们这些镇领导,就是市里的头头脑脑也得掂量掂量。
出事儿第二天,镇长,书记和一众领导干部,带着镇上派出所所有民警一起进村,要缉拿闹事的刁民。
他们就是因为知道吕家沟村民的彪悍,才把所有民警带来了,谁曾想,还是低估了这些刁民的能耐,谈判失败之后,民警和村民对峙了起来,警察有配枪不假,可他们不敢开,而且吕家沟的村民把菜刀铁锨都拿了出来,甚至还亮出了三把自制!
这种事,妥协的肯定是领导,谁也没胆量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抓捕行动只能不了了之。
最后事情闹到了市里,连武警也没管事儿,他们对付犯罪分子还行,对付这些农民,难道还真有人敢开枪把这些人都毙了?!真要出这种事,市委书记都得跟着倒霉!
最终结果,还真就没人能奈何这些村民,政府不得不提高了补偿标准,甚至还按照村民的要求把国道往村子偏了偏,捎带着把村里的主干道铺成了水泥路……要知道,其他村子的道路如果要整修,可都得村委会自己集资,吕家沟愣是没花自己一分钱。
吕家沟村民彪悍,又非常抱团护短,确实没什么人敢惹。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当真是一点不假,大泽山是山清水秀不假,但山清水秀又不能当饭吃,山上不能种植经济作物,又没有特产,吕家沟村民的生活条件丝毫没有因为大泽山而有什么起色。
“算了,也没怎么着,犯不着!”吕浩然摇了摇头,“回家吧,饿死我了,赶紧回去吃饭!”
“真是饿死了,走,回去吃饭!”
说着,马忠良就往前跑去,一路上走来,心中的恐惧渐渐消失,他又开始兴奋了起来,这一趟,还是挺有收获的,同龄人当中,又有谁见过那么恐怖的骷髅啊,以后,可又有东西在同学们面前吹嘘了!
吕浩然没急着走,他站在路虎旁边,往山上看去。
现在正是仲夏时节,大泽山上郁郁葱葱,时时有虫鸣鸟叫之声传来,当真是风景秀丽,远远望去,山路上不见人影,想来那四个人还有一段路程要走。
吕浩然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睛渐渐地浮现出一丝绿光,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
山路上,强子四人正在往山下走去,四哥在前,其他人押后,那个叫做蝎子的长发男人还抱着整整一纸箱鞭炮,二三十斤的分量,使得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四哥,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两个小兔崽子?”蝎子阴着脸问道,“真是气死我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就敢这么狂!”
四哥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道:“小孩子而已,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赢了丢人,输了更丢人,太没档次……而且你当那小子是说大话?真要把人给打了,我们四个人弄不好真得交待在这,我们停车的那个村子,吕家沟,你们没听说过吗?”
“吕家沟?就是那个拿着和武警对峙的村子?”强子叫道。
“没错,就是那个村儿,你以为随便哪个村划出一片荒地就敢停车收费?”四哥说道,“我们几个在这儿要是被村民打了,丢人不说,还得白打!”
“哼!”蝎子气闷地哼了一声,“一群刁民!”
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又抱着一箱鞭炮,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咒骂着,并没有注意到,他脚下的山路忽然凸起了一块,不偏不倚,正好垫在了他的落脚处……
“哎呦!”
下坡路上被垫了这么一下,蝎子一个跟头翻了下去,摔得个七荤八素,箱子也扔了,额头上还被石头磕了个大包。
“蝎子,你今年是两岁还是三岁啊,这么平的路都走不顺当,哈哈!”强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四哥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快点起来,看着点路,鞭炮扔掉,赶紧下山,我们还得回瀛海呢,今晚约了雷老爷子吃饭!”
“他妈的!”蝎子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心里实在烦闷,不过都是刀口上舌忝过血的人物,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伤怎么着,回头看了一眼,去发现刚才走过的那段路被人踩的很是平整,没有凹凸不平,也没有石头野草。
真是见鬼了……
谁曾想,意外再次发生,走了不到十米,蝎子再次以一个极其优美的狗吃屎的动作扑街,这次更惨,额头直接磕在一块石头上,流血了。
更让蝎子抓狂的是,地面依然平整,连磕破头的那块石头也不见了踪影!
咒骂了半天无果之后,四人也只能继续前行。
当蝎子第三次摔倒的时候,几个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蝎子,你昨晚儿睡在女人肚皮上了吧,腿软了?”强子取笑道。
“放屁!”蝎子怒不可遏,“老子昨晚十点半就躺下了,没找女人!真他妈的邪门了!”
连续三次摔倒,连罪魁祸首都找不到,路面光秃秃的,很平整,最多是因为下山而有一定的坡度,但也不至于让人频繁摔跤,没有凹凸,没有石子儿,没有绊脚的野草!
但不管怎样,这种事情总归不值得浪费时间,也实在没办法,难道还要在这里站着吹上一会山风不成?
接下来的路上倒是没再发生意外,蝎子却是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又异常小心,简直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地上!
忽然,四哥若有所感,停住了脚步,转身向山上看去。
“四哥,看什么呢?”强子问道。
四哥没说话,目光炯炯地盯着来时的山路,眉头微皱,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快走吧,这山有些古怪!”
他这一说,倒把蝎子吓了一跳,四哥什么意思?这山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不干净的东西没有,不过,他若是有心返回来路,就会发现,他们刚才丢在路上的那一箱子鞭炮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