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齐声答应,可看起来却个个无精打彩,跟在汤介和汤仁的后面,一起往东城走去。
李勤没跟得太紧,落在后面,他拉住孟木,小声问道:“孟叔,虽然军粮给的少,可也总比不给强,怎么大家看起来都这般没有兴致,一点劲头没有啊?”
孟木嘿了声,道:“要不是中午和晚上还各有一顿饭,弟兄们早就领了三天的粮食,各回各家了。说是比试蹴鞠,可胜负早定,又有什么好比的?”
李勤一愣,心想:“不会,这年头就有踢假球了?”不用孟木解释,他想了想,便知道谁会赢了。
汤表刚刚当上屯长,自然要拉拢手下,说白了就是市恩,他是无赖泼皮出身,肯定事先叫人威胁过别的屯,要让他得第一,别人不敢得罪他,只能答应。而汤崃是汤仁的儿子,这个屯自然要得第二。只是苦了孟木和姚休两个屯,当兵一年,只能领三天口粮。
四个屯长分配利益,有多有少,随他们的便,可苦的却是底下的士兵,而李勤正好是孟木这个屯的,那不就等于说他也只能得到三天口粮了!那自己这番风头,岂不白出?
孟木道:“李郎,你刚刚入伍,有些事情不懂,能忍就忍了。要不然还能怎地?小心汤家人给你小鞋穿!”
李勤嘿了声,道:“我可不穿小鞋,大不了不穿鞋。咱们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不成?”
孟木哈地笑了,道:“这话说的,倒也算对。”心里一合计,要不然不让了,干脆好好比试两场,把粮食先弄到手,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李勤后面的沈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实在忍耐不住,道:“我宁可挨鞭子了,也得说话。什长,凭啥忍啊?”
李勤回头道:“现在又非操练时间,你爱说便说,几句都行。”
吴小三乌蛋子他们立即全都叫了起来,凭啥忍啊,不能忍!
他们这边一嚷嚷,本屯的士兵自然围了过来,也都叫着不能忍,他们当然知道上司们暗地里的龌龊,虽然愤慨,却又无能为力,现在有人挑头,他们自要紧密跟随。一时之间,在本屯士兵的心中,李勤的形象高大起来,远远超过了孟木。
别屯的士兵听了,一起向这边看来。汤表冷哼一声,没说什么,他屯中的士兵却心想:“能多拿当然要多拿,拿不到却也不必埋怨。”很多兵都不好意思看向别屯的同袍。
汤崃屯的士兵们却都满不在乎,对于他们来讲,谁拿第一无所谓,反正他们第二是肯定拿了,屯长又是县尉大人的亲儿子,第二还能得不到么?看别人的热闹也就得了!
姚休屯中的士兵则纷纷摇头叹息,看看人家孟木的屯,有人挑头反抗啊,我们这个屯咋就没有这样的人物呢,要是李郎是我们屯的人就好了。
姚休则心想:“很好,有人肯支棱毛儿就好,我儿子是那李勤的队率,如果李勤炸刺儿成功,我儿子也能得好处。不过这个头儿,我儿子可不能挑,闷声发财便是了。”
他转头去看孟木的屯,果然见儿子姚秋低着头一言不发,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军队走在街上,不少百姓跟了上来。富平县很少有闲人,但军队操演,虽然只是蹴鞠而已,可也是一年到头少有的大热闹了,所以百姓便先放下手中的活计,跟过来看看。
人群之中,贾父竟也在其中,虽然贾诩至今没回来,可他家得了李勤的周济,日子好过了许多,他也有闲功夫出来看热闹了。
过不多时,到了城东门外,在空地上军队围成了一个大圈,百姓们则站在外围。景明招呼衙役们,快手快脚地在空地的两端,各竖立起两根木杆,两根木杆之间,相隔五步,算做是球门。
衙役们搬来几只胡凳,让汤介和手下官吏坐了。汤仁问屯长们,谁和谁先比。汤崃抢先说话,他可不挑刺头,直接挑了姚休的屯,他要先比。两屯各挑出十二人来,取过一只皮球,下场开比。
李勤看着场上,问孟木道:“不知这比试的规矩如何?为什么不比队列,而比踢球呢?”
孟木侧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微露讶然之后,可又一想李勤刚参军,有些事情定然不懂,便即释然,没往别的地方多想。
孟木道:“蹴鞠就是练兵啊,这可比练队列要实在多了,咱们大汉管这个叫治国习武之道。说到规矩嘛,听说中原人比蹴鞠,破规矩甚多,可咱们富平却简单得很,就两个规矩,一个是不许用手,一个是不许出人命,再就没了。”
李勤咝地一声,心道:“好么,这哪是比赛,这不是玩命么!”
蹴鞠,古代的足球运动,在春秋战国时就开始了。在汉朝,蹴鞠是正规的军事训练,还有人专门写了一部《蹴鞠二十五篇》,班固将之记入《汉书》之中,明确说明《蹴鞠二十五篇》是兵书,而在李氏技击术中也有类似记载。
唐宋之后,由于中庸思想当道,蹴鞠逐渐由对抗性运动,变成了表演性运动,注重踢球者的技巧,而忽视了身体的对抗,虽然花样繁多更好看了,可从军事角度上来讲,却是一种严重退步,并且最终没能发展成类似现代足球的运动。
可现在是汉朝,什么中庸不中庸的,没人在乎。蹴鞠在汉朝,应该算是有关腿脚方面的武术的源头,可以称为一种国术的雏形,后世不少武术的流派,说到腿上功夫时,很多都有蹴鞠的影子。
而李勤的绢书更以此为甚,用蹴鞠的技巧来训练骑术,当然这和马镫尚未成熟有关,一旦马镫的制造方法成熟了,那么便不会用蹴鞠的技巧来锻炼腿上功夫了。
李勤看着场上的比试,对于规则有了些了解。长安洛阳这种大城市怎么比蹴鞠不知道,应该温和些,毕竟贵族爱踢球的人很多,可富平军的蹴鞠却与温和沾不上半点边儿了。
两队各有一个球门,就是那两根没有横梁的木杆,哪队能先踢进对手球门三个球,就算赢了。说到士兵们的比拼,那简直就和上阵和敌人肉搏一样,只是不用手罢了,典型的弱肉强食,胜者为尊,不出人命就行。
士兵在上场前,也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并不认为受伤是不对的,赢了就是英雄,输了就是狗熊。失败了不能怪对方出脚狠,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或者怪没摊上个好上司!
刚开始比赛时,姚休的士兵还奋力拼抢,竟然率先踢入一球。可汤崃的士兵随即报复,踢倒了一个姚休的士兵。场边的汤崃大声叫好,而姚休一声不出,还把头转到了别处去,漠不关心。
屯长如此,士兵们自然泄气,胜负早就内定了,还有什么好比的,如果受了伤,长官又不出汤药费,还得当兵的自己挺着!前半场还能看看,后半场比赛便乏味得很了,汤崃的士兵连入三球,三比一,结束比赛。
孟木从胡凳上跳起来,拉着李勤的手,大步到了自己队前,叫道:“李郎的什全都上场,我亲自带队。你你你,还有你你,也上场。”他伸手点出五个壮汉,凑够十二人的数目。
李勤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么咱就别干,要干就干到底!”他叫道:“爷儿们,是汉子不?是汉子就得拼命,为了咱们一屯的弟兄拼命。只能赢,不能输,赢了吃干饭,输了没人可怜咱们!”他把上衣扯开,扔到地上,露出上身,大步向场中走去。
沈乙和吴小三他们叫道:“对,干他女乃女乃的!”把上衣全都月兑了,扔到地上。尤其是沈乙,他一光膀子,立时露出纹身,再加上他的长相,更是狰狞可怖,晃着膀子,跟在李勤身后,也下了场。
屯中士兵见状,一起高声喝起采来,嗷嗷大叫,跺脚拍手,给李勤助威。
孟木见状,笑道:“乖乖的,李郎比我猛多了,是个横茬儿啊!”
人群中,贾父叫了起来:“看着没,走在最前面那个,是我的小半子,他有今天这股猛劲儿,全是我谆谆教诲出来地!”
他身边的人奇道:“你的小半子?这是怎么说的?”
贾父得意洋洋地道:“不懂了,亲生儿子是全子,女婿是半子,李郎是我儿媳妇的弟弟,那可不就是小半子了么!”
随即,贾父放声大叫:“李家小子,使劲儿踢,照我平常教你的方法踢!”
他从没有教过李勤什么,可说起大话来,却是半点都不腼腆,想必他给自己儿子起名叫“诩”,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诩也有说大话的含义,可不正和他现在的表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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