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尘飞扬,茫茫赤野尽苍茫!
这片旷野上,这个车队正如伏在荒野上的赤龙,缓缓前进。
曼延近尽里许的车队,粮草衣褓一应具备,若不是只有上千人,怕是要被误以为远征军。
车队前面一人,骑在一匹异兽上,眺目远望,意气昂扬,他身下是一批比一般马儿大了将近一半得异兽,浑身赤色的毛发,在落日下像是闪着妖艳的光芒,若是有眼力高明者在此的话,恐怕会忍不住惊叹!烈焰驹,这匹马儿竟然是马类中排名前三的烈焰驹。相传这种异兽可遇而不可求,曾经邱未央得到过一匹成年的烈焰驹,广邀天下马夫,竟然无人能够驯服,最后那匹烈焰活活饿死都未吃过一口饭食,邱未央感慨道:“此等烈性,若能驯服一匹,此生无憾矣!”足见此马名声。
和马相比,马上之人也不逊色多少,甚至会让人第一眼看上去,第一时间就会将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皮衣,围着他上半个身子,这是严冬,他竟然还有膀子漏了出来,如成人大腿一般的手臂没有丝毫累赘的感觉,光光的头发上几根杂毛孤零零的,若不是一张脸还能看出人类的样子,远远看去正如一头洪荒凶兽,不说打了,光是看看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看那匹烈焰体型,他却没有显小一点,身形恐怕也低不到哪去。
尚赤都拍了拍身下烈焰,满是凶悍的眼神闪过一丝高兴,轻声道:“小烈啊小烈,你说镇国那帮绣花枕头有没有能打赢我尚赤都的?哥哥告诉我让我到镇国小心两个人,一个叫楚云,一个叫任西岐,你说我用得着小心吗?”
那匹烈焰打了个响鼻,大脑袋摇了摇,然后高傲的昂起头,一个撒欢挑起将近一米。
“哈哈哈哈连你都瞧不上,我尚赤都又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身后一个中年人开口道:“王子切忌自大,当年你父皇何等英豪,举世无敌手,最后不还是败在詹天傲手中,王子且不能重蹈覆辙。”
尚赤都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本欲发怒,但是看到中年人后,旋即便将怒火咽了下去,老实的喊了一声:“师傅。”
这中年人也不大,四十来岁的年龄,可能由于常年奔波的关系面上有些发黑,普普通通的表情没有丝毫锋芒,但是能以一个镇国人的身份,成了尚武国二皇子的老师,他的地位足以证明许多。
“当年你父亲由于轻敌,败在詹天傲手中,你也敢放此豪言。”他叫徐宜锋,现在可能没有几人认识了,但若是十几年前,他的名字恐怕天下无人不晓,和詹天傲同岁,一个詹天傲在镇国唯一的对手!只是相传他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他恨镇国,恨镇国皇上什么事情都是信任詹天傲,但是他仍然不准别人在他旁边侮辱镇国。
尚赤都勇猛绝伦,但惟独对这个看上去瘦瘪瘪的中年人怕得很,他记忆清晰得很,胯下这匹烈焰就是他帮自己驯服的。他有时间都像怀疑自己在做梦,一个如此瘦小的人,身体里的力道简直无法想象,比他小不了多少,偏偏自己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无论用什么办法!
他皇兄告诉他这是自己心理作用,他也相信,可是他每次面对那双夜枭一般的眼睛,就已经不战自退了,这种心理的攻势依他的脑袋还理解不了!
“报”一个兵卒跑来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奇特的礼节道:“前方是淮阴县,请问皇子殿下,是否进城?”
尚赤都心里一阵欢喜,急声道:“进城!”
他早就听说镇国如何如何繁华,这次镇国之行委实兴奋得紧,他父皇让他听徐宜锋的话,然后就没有安排什么,他的理解是,父亲没有安排什么,自然是让他为所欲为!
徐宜锋死寂的双眼有些亮色,他们大队人马行了差不多将近一月,如今终始到了镇国边境,淮阴县!他印象太深,第一次出征尚武之时他就是以此县为驻地,曾经立下过不败尚武势不回的毒誓,造化太过弄人,他仍然回来了!还成了一名别人眼中的大大奸臣。
淮阴县仍然还是那般颜色,只是一场大雪过后的淮阴县有些萧条,那块被擦得发亮的林府大匾,像是恒古不变的挂在远处,院中愈发寂寥的人声,略微落寞。
时令将晚,大街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唯独林府门前还算热闹,几个丫鬟仆人笑声议论着。
后院被平日里闲来无事的林固儿收拾得干干静静,她太过想去京师,可是连心玉却怎么也不肯,母亲说:“京师里太乱,你这种状态我怎么放心。”京师里传来消息,说左原是詹天傲的儿子,她心里震惊,赶紧去问林修身,林修身点头之后她便心里更加不安。
詹天傲的儿子,好大的名头,她却丝毫不稀罕,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左原还是那个左原,不管他是谁的儿子!
她模了模日渐隆起的小月复,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是谁又如何,这孩子却真真切切是他的,那怕他真的变了,自己不是还有能支撑的东西吗?她看了看已经光秃秃的树木,想到了左原以前为了让她有点表情,特意爬到了树上,在她路过之时,怪叫着跳了下来,她确实被吓的花容失色,左原却也扭到了脚,她如今想来不由怀疑,左原当初脚是真扭还是假扭了,她当时根本没注意,现在想想,第二天他好像已经活蹦乱跳了!
她想得出神,身后林楚月到了跟前她也没有察觉,林楚月变了,变得更加成熟了,以往那个不知人间烦恼的女子也变得很少笑了,除了见到林固儿的时候会笑的很开心,她喜欢看她姐姐日渐大起来的肚皮,喜欢缠着林固儿听她说肚子里的感觉。
林固儿看到林楚月,收回心思笑了笑,温润的像一尊塑像,林楚月哪怕天天跟林固儿见面,仍是被这一个笑容打动了!干净而自然!左脸上一些轻微的伤痕像是在告诉人们,她林固儿是最命好的。
林楚月蹲子,越发精致的脸上布满孩童般的笑容,拉住想要后退的林固儿,倘装撒娇道:“姐姐,让我听一下我未来的小侄儿在干什么。”
林固儿本来不欲理她,只是念她性情大变,有些心疼,无奈的任由她将耳朵贴在自己肚子上,听着她一阵阵兴奋的叫声:“奇怪。”
“为什么没有前几天的动静大!”
“为什么”她一连串问号。
林固儿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小侄儿在睡觉,你若打扰到他,他肯定不高兴的。”
林楚月果然直起身子,无趣道:“又睡觉,难不成他比我还能睡得多。”
林固儿苦笑道:“楚月,你不要这样,你若是想他了,我就带你去京师,你这样父母看了会难受,我也会难受。”
林楚月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低下脑袋道:“姐姐,我离开他最久的一次才两个月,如今都快半年了,也不知道他在京师过的怎么样,这个忘恩负义的,连封信也不捎来一封。”她说完便没了声音,只是地上滴答声响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砸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林楚月以前很坚强,林固儿知道,她现在仍然很坚强,要不然怎么会连声音都没有,左原说:“没有声音的哭声最坚强。”她也感觉是,只是这种坚强不要也罢!太过憋屈。
她没有劝林楚月让她哭出来,因为她知道她不会,林楚月变得再狠也只是假相,她仍然是当初那个豪气如男人的林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