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姬是真想不明白,一个亲王府的格格,就算是家教不好,规矩学得差,对父母也缺乏最基本的孝道,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的那点事儿,可她也不应该看上努达海啊。
不是说努达海不好,虽然这件事他是很让自己失望伤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是自己心中完美的夫君,而就算是出了这些事儿,自己也是痛苦之极,但对他的感情却依然在,也极力想着要挽回他的心,所以才会要进宫请旨为格格提前定下指婚的人选,才会说出“宁愿让儿女恨自己,也不愿意让他们恨努达海”的话。
但对自己而言的完美夫君,对新月而言却不应该是的,甚至还是完全不够格的。新月是格格,是为国殉难的亲王遗孤,是皇太后和皇上要优抚的对象,她将来指婚的人,纵然不是王爵宗室人家,也必定是权贵门第,骥远在雁姬的心中是千好万好,但就是这样,雁姬也不能不承认,要想成为新月的额附,还是有些不那么够格的,此前她之所以会盘算这个可能,很大一部分也是建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情境以及格格的态度上。
新月对骥远是从来都不怎么忌讳和避嫌的,即使在她责打世子克善那天,莽古泰直接把骥远的心思挑明了之后也是这样,雁姬自然就认为她对骥远也是起了意的,虽然心中已经开始觉得这位格格似乎是有些问题,但看儿子衷情一片,再想到新月既为他能不顾礼数规矩,想必将来对儿子也一定会很好,而她的身份,对儿子将来的前途和发展应该也会有许多帮助,就想着要成全儿子了,至于够格不够格的事儿,只好格格有心,自己再多恳求一番,也未必就一定不成。
但雁姬万万没想到的是,让端亲王府的格格不顾礼数规矩起心思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夫君。若说自己的儿子不够格,那自己的夫君就更不够了,他不止是年纪上已经能做格格的父亲了,更关键的是,他有妻有子有女,单凭这一点,就即使努达海其他方面再好,再够格,格格的这番心思也都是终将要落空的,皇家是不可能让她为妾的。
想来想去,雁姬只能认为,新月对努达海存的应该并不是真心,即使是有,也绝对不多,她对努达海,更多的应该还是利用,听听她日常对世子所说的话吧,让他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勤奋,将来要重振端亲王府。但是,要重振端亲王府,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只靠世子一个人努力学习、勤奋用功,是很难能达到的,必须得有一定势力相助才成
这个势力,王爵权贵人家自然是有,但人家自然有自己的家族利益要考虑,并不会为了她一个女子,就出尽全力相助,而自己的夫君努达海偏在这时候撞了上去,之前是将军,军中自然有相当的人脉,现在又被封了内大臣,朝中也有了说话的份量,可是努达海也有自己的家族家人要考虑,想让他倾力相助一个外人,当然得要有缘由,而这个缘由,就是新月对努达海产生了私情。
雁姬并不相信新月是真想与努达海有什么结果,因为摆明了这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借着这个缘由套住努达海而已,所以才会先口口声声的救命之恩,再因此情深一片,什么“主人”、“主宰”、“神”,还有“情之所钟”、“心之所系”跟着也全来了,而她的这种爱还是“永不收回”、“永不悔改”的,是“永恒”的,一个年轻貌美的、有着高贵身份的格格,含着盈盈的泪眼,说出了这样一番款款的情语,世间只怕没多少男人能抗得住?
就算努达海抗住了,一个勾引格格的罪名十之**也照样会落到他身上,就象雁姬之前说的,这样的事儿若是摆到了人前,有几个人会信是格格先主动的?新月也不需宣之于人前,只要在皇上那儿略露出个一句半句的,他们一家子就只怕都是有可能要被问罪了,在这种深情与胁迫并立的情况下,努达海再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了,早在他去救了新月,带她一同回京,请旨将她与世子接回家里来奉养,就已经入殻了,想逃都逃不掉了。
听了雁姬的这一番分析,骥远和珞琳气得脸色通红,浑身冒火,拔腿就要去找新月理论,“我要去问问她,”珞琳声音都发抖了,“我们家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么来害我们?”
“站住!”雁姬快步走到门边拦住了一双儿女,目光严肃的看着他们,语气也极为凝肃,“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会这么不冷静?你们这样,我刚才的那些话,岂不是都白说了?”
“额涅”珞琳目光中带着不解的望着雁姬。
“来,过来坐下。”雁姬拉着女儿,又去瞪自己的儿子,“你也是,还不回去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骥远在雁姬的目光注视下,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握,终于还是一顿足,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重新坐下来,但全身的怒气却还是勃发。
“你们以为,我不怨,我不恨吗?”雁姬也牵着珞琳坐回去,“我的怨,我的恨,比你们只会多不会少,毕竟被那个格格设在局里的,是我的夫君,我的儿女,都是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恨不能马上冲过去,面对面的与她对质,甚至是撕打。可是,这样痛快是痛快了,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相反倒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若是她羞惭无地之下,索性直接将事情挑开来了,让皇家不能不明白问罪,那我的这一番计划,岂不是就都白费了?”
“白费就白费,”骥远沉着嗓子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走,我要留在京里,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就是,”珞琳也附和道,“也不是只有她有嘴的,我们也可以将她做出来的那些丑事说给人听,总不会所有的人都只听她一面之词,再说了,她没理由会喜欢阿玛,阿玛就有理由去勾引她了?阿玛是朝廷大员,对额涅也是感情专一,二十年都没纳过妾室,又上有玛玛,下有我们,若不是她有心勾引,阿玛疯了才会去对一个亲王府的格格起心思。”
“你们这说的都是浑话!”雁姬沉下脸来,“你们居然妄想与她讲理?可不是昏了头了?她是什么人?是姓爱新觉罗的,是亲王府的格格,殉难忠烈之士的遗孤,是皇太后和皇上都要优抚的对象,你们和她争是非?有赢的机会吗?就算大家都认为你们说的有理,只要皇家一句话下来,这有理也立时变做没理了,到时候再加上一个毁谤皇室宗亲的罪名,你们是嫌咱们家要被处置的不够深,不够广吗?”
“那我们就只能任由宰割了?”骥远目光中喷着阴郁的怒火。
“你以为呢?”雁姬反问了骥远一句,见他阴着脸不说话,又摇了摇头,缓和了些语气说道,“不过,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只要你们先避出去,只要你们不被牵连太过,将来我们家就有重新再起来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就是我们家的青山,我们家未来的希望,所以,你们必须把自己保重好了。”
“你们也不用为我和你们阿玛担心,”雁姬见一双儿女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想了想之后,又再说道,“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就是,当今四阿哥的福金,与我有一点亲戚关系。”
“什么?”骥远和珞琳都很吃惊,珞琳也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从没听额涅你提起过?”
“说是亲戚,实际上很远,”雁姬轻吁出一口气道,“四福金娘家中庶出大哥的妻子,是我的表妹,而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联系,这样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叫人听着,还以为我胡乱仗势呢,这次若不是四福金先找了我,我照旧不会提起,她毕竟是皇子福金,先想到的必然是皇家的利益。”
“那四福金找额涅,都说了些什么?”珞琳疑惑的问道,“不会是让咱们家闭口不言,任由那格格胡说八道吧?”
“当然不是,”雁姬摇摇头,“说来,四福金虽然是在想着皇家利益,但对咱们还是很有善意的,她这次找了,话中也在提醒我,在这种时候,首先要保的,也最有可能保住的,就是你们,虽然这话她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但从这一点来看,在不损及皇家利益的前提下,四福金还是能为咱们着想一些的,所以,等你们走了之后,我进宫请安之时,会再去请见她,将端亲王府格格自到了咱们家以来的种种言行,全都告诉于她,希望能借由她将这些事再传达到皇上那里,若是情况真能发展得好的话,也许皇上不会再对你阿玛有所处罚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真的?”骥远眼睛一亮,“真能这样?”
“若是这样的话,”珞琳也马上说道,“那我们岂不是就不用离开京城了?”
“不行,京城你们是必须要离开的,”雁姬坚定的说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但却不能说希望很大,所以你们必须要走,这是不容置疑的。”
“额涅,”骥远这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四福金会帮我们吗?”
“会不会的,总要试过了才知道,”雁姬心里其实十分的没底儿,但脸上却笑了笑,“就我看着,四福金对端亲王府格格的一些表现,也很有些不以为然,又听说她是由孝懿皇后亲自教导过的,想必在宫中也能说上些许话。”说到这儿,雁姬又严肃的说道,“不过,你们要记着,四福金与我有这层关系的事儿,一定要保密,真要是传得满处都知道了,四福金就是想说话,也不方便说了。”
“是,我们记住了。”骥远和珞琳赶忙答应着。
“额涅,”珞琳这时候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骥远是他塔喇家的血脉,他避出去留得青山是应当的,我就不用了,我留下来,陪着您一起进宫去见四福金,我跟那格格在一处的时候最多,她的一些言行,我知道得最清楚。”
“不行,”雁姬还是坚决的摇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议嫁,留在京里,万一被损了名声怎么办?”见珞琳还要反驳,雁姬又马上说道,“还有,你去盛京,也是要陪着你玛玛,若是你不去,你玛玛必然也不会去,她年纪大了,留在这儿,万一急怒之下,出个什么好歹,咱们可就都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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