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天京城派来传旨的太监如约而至,来到沈阳的铁壁侯府邸之后,照例了宣读了对铁壁侯范睢阳与古凡的赏罚,虽然铁壁侯范睢阳私自文,上表请责的事情,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甚至有的人认为铁壁侯范睢阳是沽名钓誉,但古凡等人却知道,此事若是隐瞒不报,对于铁壁侯范睢阳乃至整个平民侯战线的破坏力将会更大。
若是说对古凡和铁壁侯范睢阳的赏罚算在情理之中的话,那随着圣旨一起来的兵部批文,上面还盖着殿帅府的戳子,实在是诡异。
即便是古凡,都对兵部的最终决定有些忒忒,虽然说即便兵部不同意,古凡也已经打算动手在铁壁侯范睢阳的帮助下于乌集建立要塞了,大不了先斩后奏,反正古凡身正不怕影子斜。
谁知道兵部下的决议竟然是“云翼部分为两部分,各五万人,一年一轮换,乌集建立要塞的事宜益办,经费先从焱天军的军费中抽调,再由兵部申请户部调派。”
星皇陛下在后面还加上了一段话,就是禁军云翼部新晋统领古凡,不必回京面圣,以公务为先。太子星震轩在乌集要塞建筑完成之后回天京城面圣。”
待到两道旨意宣读完毕,传旨的太监捏着嗓门对古凡说道:“古统领,陛下听说要在最边缘的乌集筑成时,十分高兴,大笔写下了‘威风’两个字,将那座要塞赐名威风,好让后人千秋万代记住威远城大捷时,我军的风采。那幅字,咱家也带来了,便赠给古统领以及麾下将要驻守威风城的禁军云翼部将士们。”
听得那公公这样说,古凡急忙拱手再拜道:“古凡替十万云翼部禁军战士多谢陛恤。”
“古统领,免礼。陛下时刻心系边疆,更是对北疆局势十分关注。”那中年的太监陡然捏起了声音说道:“希望古统领能够以威风城为前哨,早日定下攻略草原的计划,将那塞上江南之地纳入我朝版图。”
古凡听到这里,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一直以来,古凡在对犬戎军作战的时候,运用多么残酷的手段,都觉得不为过,即便是这一次威远城攻略,几乎是一边倒地屠杀了十多万犬戎精锐,也没有丝毫的心里不安,原因就是因为,北斗王朝一方是守土有责,对方则是领军入寇,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对付侵略者再如何残酷也不为过……但一旦局势生了逆转,北斗王朝一方获得了相对的优势,并且在冰原路口建立了要塞之后,竟是要以这里为跳板,染指犬戎人的草原了吗?
古凡一下子就想到了犬戎草原上的那些牧牛放羊的淳朴牧民,以及还在学习骑射的孩子,自己若是带兵捣毁他们的家园,杀死他们的亲人,那么与侵略北斗王朝的犬戎军人又有何异呢?即便是星阶强者,掌握一国之尊,也终究敌不过人与生俱来的贪念吗?
看到古凡此时竟好像走神了一般,迟迟不上来接那位公公手里握着的耀武星皇的亲笔题词,那太监不禁出声催促道:“古统领,这是陛下的御笔亲,还请您收好,来日可是要拓到威风城的城之上的。”
“是……”古凡木然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捧过那一卷裱好的字,又跪了下去,跟着许多人一起山呼了一声“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的,便又神情木讷地跟着人群退了下去。
却冷不防铁壁侯范睢阳拉了古凡一把用传音入密对古凡说道:“凡儿,我看你似乎有心事,不如到暖阁来,我们叔侄俩谈上一谈如何?”
古凡点了点头,便随着铁壁侯范睢阳来到了暖阁之上,古凡在铁壁侯范睢阳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铁壁侯范睢阳就开口问道:“凡儿,你可是担心陛下要染指草原的事情?”
古凡默然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范叔叔,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铁壁侯范睢阳分开腿,有些随意地坐在暖阁的地板上,看着古凡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其实我也觉得,威远城一战之后,犬戎元气大伤,正是我军向犬戎反击的好机会,先在乌集将威风城建立起来,然后以此为桥头堡,若是能够夺得草原上的一部分土地,建立一个郡,不仅可以将战场拉远,将北疆置于一个稳定的坏境之下,这样很多原本荒废的城市就可以重建,还可以开山林,实在是一件福泽万世的功德,凡儿,你怎么会觉得不妥呢?”
古凡摇了摇头说道:“范叔叔,您是爱护百姓的军侯,实属少见,大部分的人看重的恐怕只是侵略草原时,可以获得的大量战功,能够加官进爵罢了、但范叔叔你也只是站在了我朝百姓的角度来考虑,这的确是一件福泽万代的功德,但若是从犬戎百姓的角度来看呢?”
“这……”铁壁侯范睢阳微微一愣,却是接不上话来,古凡又继续说道:“我看陛下如此心急地想要建立威风城,又亲自为威风城题字,其实就是告诉各方官员要尽快帮助我们建立起这座要塞,如此心急,恐怕是想要尽快起对犬戎的侵略战……”
“凡儿,陛下若是与你一般的年龄,我倒也还能理解……毕竟年轻帝王都想要建功立业……可是……”铁壁侯范睢阳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哦?陛下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吗?”古凡搜寻着记忆里的片段,不禁问道。
“是啊,早已经过了天命之年了。”铁壁侯范睢阳感慨道:“如此雄心壮志地拓土开疆,莫非是因为对太子殿下满意,准备为了太子殿下创造天下治世而做准备吗?”
古凡此时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范叔叔,如此年龄不安心在宫中享福,而是企图染指犬戎的草原,根本不是因为他对星震轩满意,希望自己做星震轩成就盛世的奠基人,而恰恰是……”古凡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道:“陛下对星震轩的能力,品格,脾性都比较失望,偏偏后代之中又没有太出类拔萃的英才,所以陛下是希望在自己手中开创万世之盛世,即便陛下千秋万代之后,星震轩登基,即便混混噩噩,盛世也不会衰弱到哪里去……”
“哦?”铁壁侯范睢阳听到古凡这句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古凡,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后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低声问道:“那岂不是说,陛下有可能废掉太子,重立储君?”
“此事却不是太清楚陛下的脾性。”古凡微微闭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毕竟频繁的废立太子,一直以来都被视为倒行逆施,也是王朝内乱之源,陛下执政期间,都算贤明,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差错,应该不会,但若是星震轩有什么差错,到时立贤不立长,倒是很有可能的。”
铁壁侯范睢阳听得古凡这句话,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凡儿,说到这件事,我不妨提一件事,来北疆之前,傲尘殿下曾经找过我。希望我能为他效力……”
古凡心念一转,便猜到应该只有星傲尘敢这么做了。如今朝堂之上,皇子多是碌碌无为之辈,能够站出来与星震轩叫板的,也就只有一个星傲尘了。而且星震轩依托的是与贵族侯的关系,与贵族军侯诸如北宿侯澹台若邪之流交流更是密切,星傲尘若是想要与他抗衡,那只有倒向平民侯这一边,许诺在即位之后大幅度提高平民军侯的待遇,给予这些军侯用武之地,才有胜机。
“范叔叔的决定呢?”古凡想到这里,不禁淡淡一笑看着铁壁侯范睢阳问道。
“我自然是拒绝了。”铁壁侯范睢阳说道:“老夫知道卷入王储之争,实在是太危险了,成者一本万利,败者身败名裂,我感觉没有必要,也完全赌不起……而且……朝中似乎也并不看好傲尘殿下能够扳倒太子。”
古凡点了点头说道:“范叔叔,只可惜,我们与星震轩实在不投缘,又三番五次地得罪了他,而且此人比较记仇,若是有一天他成为九五至尊,怕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而我们更不可能屈居于他的辕门之下,所以也该是时候考虑与星傲尘的合作了。”
“凡儿,你说的也对,如今既然连你也觉得押宝在傲尘殿上有机会,老夫就权且一试,”铁壁侯范睢阳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刚才都扯远了,威风城建立以后的事,我们暂且不说,凡儿,你建筑威风城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古凡想了一想,说道:“材料人工应该不缺什么了,为我们准备一批粮秣就可以了。”
“哦?”铁壁侯范睢阳不禁皱眉问道:“凡儿,什么石料,木材,还有城塞里的设施,你都不需要吗?”
古凡笑了笑说道:“城内的火器,机关,范叔叔为我送一批过来就可以了,至于石料和木材……”他擦了擦手掌说道:“就地取材便是了,不然我养着这么多星阶高手干嘛?”
想到古凡竟然想要让星阶高手去劈柴,开采石头,铁壁侯范睢阳就感觉到心里一阵不舒服。
古凡从铁壁侯范睢阳府里出来,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山海关附近禁军云翼部的营地了。
他要在禁军云翼部的营地内宣读圣旨,也就是说,一半的云翼部战士可以回天京城了,回到那个上林繁花似锦,纸醉金迷的大都市去了,另外一半的士兵则要再在这冰天雪地的北疆呆上一年,还要修筑威风城,两者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古凡其实心里想到,他可以压下这则圣旨,让禁军云翼部的战士在修筑威风城完成之后再宣读,让一半的禁军云翼部战士回京城,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一个差别待遇过大的问题,也可以加快筑城的进度。
但思量再三,古凡还是决定,对自己的战士们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