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闲之是不爱交际,出风头的,赵明徕却是喜爱的。因着那日在小亭里凭着一笔丹青,闯出了名头,日日有人邀约。赵闲之被赵明徕拖着也只得赴约,几日俩人便在扬州城公子圈里传了名声。
这对杨家兄妹,瑞瑞而言倒是一件坏事了。赵公子曾经云游至此,就是不爱交际,凭着大家公子的做派也是能结识几个公子的,自然有些个人能认出来了。幸而赵公子生性淡然,交情不深,且几年过去了,记忆也模糊了,用着人有相似的理由,也勉强过了关,只是时间一久也总归传到臻兰的耳朵里。
因而这几日,臻宣天天赖在臻兰的院子里,试图使她感受到生活的多姿多彩,我也被她拉着天天拜访。饶是臻兰如此娴静,不喜多言,也在连着好几日见着我与臻宣感到奇怪,终是问道:“不知杨小姐可有事,若是不嫌弃便直言吧,臻兰虽是无用,也必是尽力的。”
我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倚着窗沿发呆,听着臻兰这么一问,忙回头道:“无事,无事,只是在单府呆着有些无趣了,便想着来找人玩玩。”臻兰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既然问了,还是要答得自然些。
臻宣也笑道:“哪儿有什么事,都是无聊的。”又拉着臻兰的手撒娇道:“莫不是大姐姐不欢迎我们。”
臻兰瞧着臻宣小女儿撒娇的模样,笑着道:“哪会不欢迎你们,只是你是个活泼的性子,怕你和我这无趣之人呆久了闷。”
臻宣还欲开口,便听着一个声音道:“姑娘什么话儿,自然是要欢迎的,难得三姑娘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哪能让人闷着。”只见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明艳妇人款款走来,手边拉着一个约模四,五岁长得十分可爱的男孩子。
臻兰与臻宣见了,俱问好道姨娘。如今不如前朝风气严谨,对着父亲的妾室,无论是不是生母俱是要称姨娘的,只是在私底下唤娘亲。
这妇人乃臻兰的生母,李姨娘。李姨娘出生一般商贾之家,因长着美艳,与杨老爷偶遇便被纳入杨府为妾,很是受宠,杨府第一个女儿臻兰便是出自她。待杨夫人进府后,便有些受冷落。杨老爷也算是念旧之人,虽是对李姨娘不如从前那么宠幸,却也是时常坐坐,这才有了之后的杨臻熙,如今五岁的杨府幼子。因而李姨娘在杨府姨娘中大概是第一人,正房夫人过后便是她了。
李姨娘顾自坐下笑着道:“臻熙闹着要见姐姐,我便领着他来。”说着小男孩笑着扑向臻兰道:“姐姐,好几天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臻兰抱着臻熙柔声笑道:“姐姐,也想你。”
臻宣敲了臻熙的头,故意伴着脸道:“你想大姐姐,便不想我了啊。”
臻熙眼珠一眼,笑得极是灿烂道:“也想,我都想。”说着亲了臻宣一口。李姨娘在旁看着三姐弟的互动,用帕子掩着嘴笑着。又转身对我道:“倒叫这位小姐见笑了。”
我也笑道:“无妨的。”
臻宣听着向李姨娘道:“这位是凉州的杨小姐,与我交情甚好。”
李姨娘笑着向我问好,又道:“我们姑娘本就是爱清静,原来就不大交际,这几年更是关起门来青灯古佛的,难得杨小姐能来与我们说说话。”
臻兰无奈地对李姨娘道:“姨娘。”
李姨娘忙笑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臻宣也对趁机道:“大姐姐这几年是不大出门,不如我们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出门逛逛。”
臻熙也在一旁拍手道:“好啊,我们出门,我要糖人,我要糖葫芦。”臻宣刮了一下臻熙的鼻子笑道:“小馋猫。”
臻熙躲进臻兰的怀里,拱了拱道:“大姐姐,出门嘛。”
臻兰见着也笑着点头答应了:“好,那便出门逛逛。”
李姨娘笑着揉了揉臻熙的头道:“好了,快下来,你姐姐可要累着了。”
臻熙听了,忙跳下臻熙地推,在旁寻了张凳子,自个爬上去坐好。李姨娘在旁看着,也不叫丫鬟扶着他,臻兰要扶也拦着道:“总归是个男孩子,让他自己来。”
臻熙小脸也一本正经地道:“对,我是男孩子,父亲也夸我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此言一出,室内俱是笑了。我又略略坐了一阵,便告辞了,总不能打扰人家家人相聚。臻宣送我出府。
李姨娘瞧着外人都走了,打发了臻熙到院子里玩去了,对着臻兰道:“我瞧着那位杨小姐,气度自若,且臻宣对着杨小姐很是亲热,恐也是显贵之人。”
臻兰皱着眉道:“娘,我与杨小姐相处,只是因着她与女儿合得来,非是为了攀着她的权势。”
李姨娘叹气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娘不争气,只是是个妾室,连累你也是庶出,平时也不大敢与你太亲近,怕惹得太太不高兴。”说罢拿出帕子,按了按眼睛。
臻兰听罢也红着眼道:“娘,你别这么说,女儿,如今很好,太太也待女儿很好。”
李姨娘摇头道:“看着你每天青灯古佛,娘就伤心。”说着扫了扫臻兰的头道:“你也不小了,若是有不嫌弃庶出的,也可瞧瞧了。等着老爷开心时,娘在跟前提提。你是老爷第一个女儿,总不会见你没着落的。”
臻兰道:“娘,我愿意永远陪着你。”
李姨娘担忧道:“娘是要老的,等到百年之后,杨府臻逸做主。即使他容得了你,也会有非议,他的妻妾也不会容得了你。”
臻兰笑道:“待到那日,我便出家去,找个古刹,安安静静地读经。”
李姨娘听了忙捂住臻兰的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娘辛苦怀你,可不是要你如此的。娘要看着你找个心仪地郎君,幸福地过日子,安安稳稳的。”
臻兰瞧着李姨娘一片爱女情怀,心中伤感不已,虽是打定了主要,也不多说,只道:“娘,你放心吧。”又转了个话题道:“臻熙不是跟父亲出门去了,怎回来了。”
李姨娘知晓臻兰不愿多说,也笑着道:“叫你天天闷在院子里,老爷前几日便回来,只是因着有些事务还未办,没来得急办家宴。”通常杨老爷出远门或是回来,总是要办个家宴,届时所有妻妾,子女都在到场。
臻兰点头道:“怪不得,我听着府里有些嘈杂,原来是父亲回来了。父亲可好?”
李姨娘笑道:“老爷一切安好,等着见了老爷你自个问问,老爷一定开心。你出生时,老爷可是喜得不知如何了。”
臻兰淡然道:“父亲安好便好了,臻熙这趟跟着父亲出门,可是大有长进,看着是个小大人了。”
李姨娘听着臻兰淡然的语气,有些疑惑。臻兰自小是对老爷很亲近的,老爷也是很喜爱臻兰,与臻宣是一样的待遇。不知怎么得几年前忽然臻兰就开始疏远老爷了,出了必要的问安,其余一律是不拜见的,也不多说一句话。
这其中的缘故李姨娘自是不知的,臻兰也不愿告诉李姨娘,免得她伤心难过。原来几年前柳公子辞别前与臻兰一同拜见杨老爷,告知和臻兰的事儿,想先定了下来,待回京后再派人来正式定亲。杨老爷听罢,沉默了一阵,却是不赞同,知道:“臻兰只是妾室之女,庶出的孩子怎能配得上柳公子,此是便算了吧。柳公子请回,杨某就当没听过。”
臻兰听罢如同晴天霹雳,原来自己在父亲的心里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母亲这么爱父亲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妾室,生的孩子更是配不上名门公子。从此便与父亲离了心,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