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天的时光,飞快就能从指缝间漏过去。在这个阴蒙蒙、天上飘飘洒洒下着小雨的早上,应怜袖提着简单的行李,和水逸风一起跟在俞白后面,与麦家同样派去参加昆仑坊市的代表一同搭上了前往K城的飞机。
“真是讨厌的雨啊”应怜袖登上出麦家村的私人直升飞机的时候喃喃抱怨道,作为前植物的她虽然喜欢下雨,不过,在冬天里被这种冰冷的雨丝拍到脸上,实在让人觉得糟透了。
“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贵人出行、风雨同行么?应丹师是我们麦家的贵人,这时候出门下几点无伤大局的雨,应该高兴才是。”旁边这次麦家参加昆仑坊市代表的领队开解道。
听到他这么说,应怜袖觉得心里也舒服多了,当下也不再说话,乖乖登上飞机。恩,这次麦家选出来带队的长老不错,连话都这么会说,这种圆滑得滴水不漏的,派来作为参加坊市采购人员的领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机场的时候一行人遇上了好不容易从L市的家族事物中月兑身、带着两名心月复转机前来汇合的路迟。因着当时赶着登机时间不多,大家见面也没顾得上多说两句话,只是互相碰头示意便算了。
因为这次乘坐飞机,在飞机上停留的时间会更长,所以麦家在订票的时候为大家统一订了公务舱的机票。
公务舱在飞机上的规格高于经济舱却低于头等舱,和上次应怜袖乘飞机时候的经济舱相比,这里的服务也好多了——当然,价格也贵多了。在长达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中,在这里吃午饭,公务舱和头等舱的乘客是有权利点菜的,而且飞机上还能提供一些对普通人来说还不错的酒精饮料。
应怜袖依然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只是旁边挨着她坐的人换成了路迟,俞白和水逸风坐在后面。至于路迟带着的两个心月复跟班儿,现在正老老实实坐在应怜袖和路迟正前方的座位上。隔条走廊便是麦家参加坊市的代表一行人。
飞机在灰暗的云层上空飞过。应怜袖看着窗外在这个高度仍然灰蒙蒙的天、同样颜色的灰蒙蒙的云,天与云连成一色,分不清谁是谁。从视野模糊的舷窗上可以看到,机窗上溅湿的雨滴已经被低温冻成了脆薄的冰棱,现在正在有逐渐增厚的迹象——今天并不是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光看今早从一登机开始,就差点因为这糟糕天气而延误航班就知道了。
“小妹,外面有这么好看吗?我看你看了挺久了,这么入迷。”身边路迟的声音此刻听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华丽的音质让空气似乎都颤动起来。
应怜袖微微侧过头,看向路迟正好也也向她略侧过来的、属于年轻男子特有的、轮廓鲜明、线条冷硬却不失优美的脸庞。
“灰色的天和云也很美;以前在浮生境入眼的云雾永远是雪白,久得我差点都以为这云永远只有白色,别的颜色到都成了稀罕。”应怜袖眼中浮现出些许怀念的怅然,“现在到了人间,才发现,原来从这里往上看,倒是这云朵白的时候少、别的颜色更多;总让人看不够。”
“……呵,等日后你到我魔界来看看,一般魔界的天和云,也就灰、红、黑这三种颜色。这种灰得不上不下的云,倒让我觉得象那些不成气候的小魔头折腾出来的;只有根基差、法力浅的家伙才弄得出这种软绵绵的货色。”路迟嘴角一勾,露出略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
去魔界?据老祖宗说魔界乃苦寒、资源枯竭之地,当然,这个评价是针对于仙来说的。魔界没有仙人喜欢的仙灵之气、仙芝灵草;倒是魔气纵横、各种毒花奇草也生了一些,可都不适合仙人使用。实际上那里是修炼魔道之人最适合生存的环境,却也是仙人们最不喜欢去的地方——除非那仙人还同时修习了魔道、或者近似魔道的功法,才能在那里滋润地过下去。
例如她的榴兮老祖宗,修炼血之道的顶级人物,本就是血海黄泉中扎根出来的血石榴,自然也能在那种BT地方同样过的如鱼得水。
看到应怜袖脸上的表情,路迟笑笑,将脸凑近了过去:“小妹,怎么?想家了?”
“恩。”应怜袖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吸吸鼻子,认真地端详这个在身边和她挨得很近的魔。
浓眉剃锐飞扬、瞳眸深沉不见底、高挺的鼻梁、锐薄的唇;这些组合在一起是一张冷酷又带着些邪魅的脸。约是曾经跟在睥睨天下、狂狷霸气的魔尊身后太久的缘故,身上也隐隐带着些魔尊那中狂放高傲、霸气凛然的气质,只是没有魔尊这么深重浓烈罢了。
当然,以上提到的魔尊,是还是当初那个魔功盖世、一度率领魔军将上上带天帝政权砸得稀烂、甚至入主天庭时候的魔尊。而不是现在这个为爱收敛了爪牙、居安魔界、稳定一方逍遥度日的……妻奴。不过,就算是这么隐忍收敛,现在六界也没人敢小看、招惹他这桩大神吧?
说实话,这么看路迟,那样子似乎和魔尊有些像。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军就带什么样的兵,士兵们总会在不自觉中模仿他们崇拜的上司的一些习惯、举动;时间长了,身上也会烙下将领的痕迹。
魔尊对榴兮老祖宗这么多年来的放纵宠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路迟是基于他们一脉魔道与浮生境的关系而认下她这个妹妹,并且也一直这么关心照顾着。那这个照顾中是不是也模仿了魔尊对榴兮的照顾宠爱呢?
这个问题,以应怜袖现在的脑瓜子实在是搞不懂、也想不通。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呼吸也有些沉重了,虽然她迟钝,却也能分辨出:现在在她和路迟之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仿佛是粉红色的气息。
真奇怪,她怎么忽然会想到这些有的没的?应怜袖伸手抚上热烫的脸颊,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自作多情吧?那种非分之想,哪怕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都是不应该。唔,她又想起某个错乱的、暧昧的早晨了。可那时候她是误食了水逸风师兄的花粉,可今天——
应怜袖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快速端起放在餐盘旁那杯已经冷却的橙汁,一仰脖子,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冰凉的、酸酸甜甜的液体流过口腔、一如她此刻浮荡的心情,及至入了喉、落了胃袋,她总算觉得自己镇定了一些。
拿着空杯的柔荑在毫无防备之时被温热、干燥、略显粗糙的男性大掌包裹住。“赫”她一惊,手指弹开,空空如也的塑料杯子忠实的执行着地心引力,直线向下坠落。“呱哒”在塑料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便再没动静了。
不过她现在可顾不上杯子的事情,带着惊慌的眼对上面前俊挺美丽的男性脸庞——是的,虽然路迟的脸是在俞白和水逸风这三人中最有男人味的,可也不能否认,他的脸也绝对可以用非常漂亮来形容。
“小妹,你在慌什么?”握住她手的男人、不,是魔,华丽的声线充满了诱惑,“之前你一直在麦家村忙,我这个做大哥好多天都分不开身来见你,我关心你,想你了。”
那些字句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应怜袖可以感觉到那温热的吐吸喷在脸上、吹动着皮肤上柔细稀疏的寒毛痒痒的感觉。
她慌乱地错开眼去,不敢对上面前魔的、底下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的双眼。仿佛那就是一个雷池、一个禁忌,她碰也不敢碰,生怕只是靠近自己下一刻就会万劫不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一开始见面时候那冷酷危险、却又牢牢吸引着你的目光、带着令人不忍移开视线的背影?还是那一声一听就让人觉得他和BOSS关系不一般的“白痴”?还是认出他是魔时候那一身古装、身处仿佛时空转移时的震撼?以及后续的……点点滴滴?
在她周围的几个优秀男人中,路迟是和她相处时间最少的一个。她会觉得与俞白相处特别轻松、那带着些无赖味道的耍宝会让她觉得愉快。而水逸风虽然来到她身边的时间最短,却能有最多时间陪在她身边,时时刻刻都让她感觉到温柔体贴细致、让她安心、让她感动。
只有路迟,他更多的时间花在处理凡间事务和他的凡间事业上。更多时候,他和她的相间更在于她主动叫了对方,对方才会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这个无事不登三宝店的干妹妹就会请路迟为她做这、为她做那;必要时还会派出人手支援,只为满足她各种各样的要求……
手上传来的拉力让她很快中断了回想。“大、大哥,别玩我了。BOSS和水师兄还在后面看着呢”她扭捏地扭动着身子,发出细如蚊蚋的抗议,“而且,我的杯子也掉了。”
握着她手的力道很快撤去。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忙抬头,却正好迎上那魔充满意味深长的目光:“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知道了。”说着,重新拉开两人距离,靠回了座位的靠背里。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把这时候心底升起的那一缕微弱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身边那个衣冠楚楚的魔已经对在不远处为乘客服务的空姐招起了手:“服务员,这里。我妹妹的杯子掉了,能不能再送上一个来?对了,顺便再续上一杯现榨的柳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