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看了看下面的儿子儿媳妇,道:“琏儿媳妇,你要记得,荣国府的爵位是不会传给罪人和罪人的子孙的。若是我们大房没有涉足高利贷和包揽诉讼这类事情,那么将来朝廷问罪起来,我们还可以推月兑,说我们两房不合,我再背负一个管教不力的罪过,被上面训斥几句也就完了。若是我们大房也涉足了高利贷和包揽诉讼这类事情,那么就不好了了,至少,我们大房就要背负大部分的罪责。被革职查办还是好的,就怕是有人说朋党、收敛钱财意图谋叛。不要忘记了,我们荣国府在二十多年前就曾经因为在先帝和义忠亲王间站错了队而不得不离开金陵。”
邢夫人也道:“是啊,凤丫头。你想,王家如今的家主不是你父亲,也不是你兄弟,而是你的叔父,你不过是王子腾的侄女,那边却是王子腾的同胞妹子。若是你和那边同时出了事,并且必须有人背不是,而王家又只能救一个的时候,你说王家会选择救谁?”
王熙凤一愣,心头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薛家姑妈来了。这薛家是个典型青白眼,往年,往这荣国府里送礼那是一眼就看得明白的。送给贾政夫妇的明显要比自己的公爹要厚三分,给自己不给珠大嫂子,下面的姑娘们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已经过时了的宫花首饰或者是金银镙子,若是自己做姑娘的那会儿,根本看不进眼。如今,自己的小姑子是越来越得宠了,又做到了郡君,那薛家就赶着送礼来了。之前,因为自己的小姑子不在家,自己也没有在意,前儿个在老太太那里一提,才发现,原来她们这是第一次送了一份体体面面的礼物给大房这边的人。
以前自己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如今想来,宝玉是越来越大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事,那二太太又怎么会不为他打算。别的不说,那薛家姑妈有个女儿,乳名唤作宝钗的,就比宝玉大上三岁,跟徐家表妹一个年纪。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若是她们两姐妹暗地里说好了,要结为亲家,那自己又该如何?听这次来的那个薛家的黄嬷嬷说,那个表妹在家里也是当家作主一言九鼎的人物,若是真的让宝玉娶了那薛家表妹,那二太太还会让自己帮她管家吗?自己不过是侄女、侄儿媳妇,那个却是外甥女、亲儿媳妇,那二太太会偏帮着哪个?那自己填补进去的嫁妆还能拿回来吗?自己的叔父会为自己这个侄女做主而训斥两个亲妹子吗?
王熙凤呆住了,只觉得口中发苦,半晌才道:“那我该怎么办,将管家的事儿回了?”
“不,你不能将管家大权交给二房那边。”贾赦顿了顿,道,“二房之前言不顺名不正地住着荣禧堂,掌管着账册子和库房钥匙,就胆敢做这么多的事情,若是你交出了管家大权,怕是她们会更加疯狂地挖我们的祖宗基业。若是她们只是在这荣国府里折腾也就罢了,若是折腾到外面惹祸,那就麻烦了。”
贾赦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你那个薛家姑妈不是皇商,给宫里采办杂料的吗?薛家作为皇商,人脉一定不少,你母亲家王家之前是京营节度使,有兵,加上我们贾家在京里多年的经营,若是她们想要做些什么……”
贾赦突然住了嘴,不知道如何解释给王熙凤这样的内宅女子听,邢夫人接口道:“这个,我听你们妹妹说起过一点。她曾经说过,本朝虽然借鉴前宋立国,却也是注重军功的,若论功劳大小,名排第一的就是灭国之功,只是,细数这灭国之功,百年还难得有一回呢;其下就是从龙之功,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毕竟我们贾家已经站错过一次队了,若是再弄错了,怕是会真的落进泥地里去。”
贾琏和王熙凤一听,都觉得糊里糊涂的,十分地不明白。邢夫人起身看了看门前窗外,确定没人听见,才压低了声音道:“自从这大姑娘进了太子*、成了太子嫔御,我这心里就一直担心着呢。你们想,那边从来都是些眼空心大的,若是那二太太起了做皇上的外祖母的心思,我们该怎么办?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你们二老爷不过是个做了二十年员外郎的酸书生,没有什么本事,自然比不过生了儿子又有一个做县令的父亲的张美人。毕竟县令到底还是个实职,也容易见成绩,到时候,还不是说上去就上去了?比二老爷天天在家里强多了。”
邢夫人见贾赦听得认真,就顿了顿,继续道:“那大丫头想压人家一头,就必须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无论是子嗣还是身份。我担心,她们为了让大丫头的身份抬一抬,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你们想,人家张美人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县令,却是个实职,而且张美人是从贞顺门进宫参加大选被指给太子做嫔御的;而如今我们二老爷不过是五品的员外郎,还是个没有实职的,大丫头又是参加小选从宫女到女史,然后才被皇后娘娘送给太子做侍妾的。一般来说,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大丫头和张美人,就好像是丫头出身的贱妾和外聘的贵妾之分,这身份上,就差了人家一大截了。若是让你二叔继承了我们大房的爵位就不一样了。那样一来,那大丫头就是我们荣国府的嫡长女,就可以凭借着这个身份和张美人叫板,让太子提她做侧妃了。”
贾琏一愣,然后大怒,若是二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么她们不停地游说自己的媳妇、拉她下水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王熙凤虽然隐隐约约知道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姑妈和自己的叔父会这么做,毕竟自己的父亲早亡而她们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呢。
贾琏看了看熙凤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个媳妇的心思又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只好悄悄拉了拉媳妇的袖子,又听得邢夫人道:“若是她们等大丫头先生个一男半女下来,我也无话可说。若是她们动了歪心思,那我们整个荣国府就麻烦了。太子殿下如今有儿子又有太子妃和心爱的美人,若是二房那边被人撩拨着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用了不该用的手段,让大丫头往上爬。你想,皇家会允许算计了皇家骨血的人活下去吗?”不跳字。
贾琏和王熙凤到底年轻,之前没有想过这些,如今被邢夫人这么一说,当下就愣了。贾琏本来就有些心肠软,而王熙凤因为一直受贾琏的宠爱、又没有经历过原著里的那些事情,心肠也没有后来那么硬,自然也觉得邢夫人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是话语还是有些道理的。
贾赦就想得比较远了,自己那个弟弟,说得好听是迂腐不通世事,说得不好听就是假正经,读了那么多的书,也不知道规矩高低,厚着脸皮住了荣禧堂,还纵容自己的妻子下人给自己这个哥哥脸色看,还编排邢夫人这个嫂子的不是;而那王夫人跟自己的弟弟还真是绝配,面子上是一副菩萨样儿,实际上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让那个王夫人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例如做皇帝的外祖母之类的,怕是整个贾家都要搭上。
贾赦脑补着,薛家如何利用自己为宫中采买杂料的便宜,将不干不净的东西带进宫去,让太子的孩子染病夭折,或者是让太子的宠妃生病逝世,然后自己趁虚而入,博得太子的宠爱,在让王家在朝廷里牵线、给元春造势,让元春一步登天成为太子的侧妃甚至是正室。
贾赦越想越担心,便道:“其实,我也是养了你弟弟琮儿才想明白的。若是你们和琮儿为了这祖宗基业和这荣国府的世子的位子,相互争斗,不死不休,那我怕是会暴跳如雷,毕竟我身子还好着呢,你们就开始争家产家业。再想想,若是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发生得比较少,但是每隔几年,就会在皇家一次又一次的上演。若是让皇上认为我们是存了从龙之心,那我们家还有活路吗?无论是什么诅咒当今,还是挑拨天家骨肉之情,就是让我们去岭南钓鱼也是轻的了。”
邢夫人道:“我想的倒和老爷不大一样。我进门也有十年了,这些年,家里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说,那边的人还真是乱着呢,唯一有本事还知道上进的贾珠偏偏又早早的没了,下面两个小的,有天分的不愿意上进,愿意上进的呢又拦着他不让他上进。这样的他们想要压过我们,就只能走歪路了。”
邢夫人见贾琏小夫妻两个还不明白,就说了几样常见的算计女人孩子的办法。听得贾琏和凤姐那是口瞪目呆,王熙凤更是吓一跳,心里想着,自己进门一直没有好消息是不是也遭了算计。王熙凤连怎么回到自己的屋子都不知道,更是疑神疑鬼,见了自己的丫头,也觉得这些个丫头会不会被人收买了,暗地里算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