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在屋子里躺着,贾赦、邢夫人、贾瑾都担心得不得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王熙凤那里又出事情了。
自从贾瑾得了册封以后,贾瑾就没少从庄子上扒拉吃食,改善自己的伙食。就好比每年的螃蟹,那是少不了的。可是孕妇不能吃螃蟹,为此,贾瑾还特地寻了贾琏,反复叮嘱过。可是这天,居然让贾琏从专门供给给王熙凤的吃食里面吃到了蟹肉。
贾琏当即就将那些碗盘给砸了,还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里的人都绑了起来,一个个分开审问。
不要小看男人对孩子的执着,也不要小看贾琏这么个文弱公子,照样将那些个丫鬟婆子抽打得唉唉叫,动静大得连贾母都惊动了,亲自劝这个孙子:“琏儿,你也不要太生气了,伤着身子可不值得。还有,你媳妇儿如今也有了身子。好歹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你也该收敛些,为孩子积些功德。”
贾琏道:“老太太,我愿意为孩子积德,可是也要他们先放过我的孩子凤儿自打有了身子,就心神不定、担惊受怕的,偏偏还有人作耗,想害了我的孩子”
贾母连忙追问缘故,贾琏就道:“我已经请教过太医了,不止一位太医跟我说,孕妇吃了螃蟹会导致小产。我和凤儿千小心万小心,还有人在凤儿的吃食里下蟹肉。这不是要害我和凤儿嘛”
贾母很奇怪,这样的事情贾琏怎么会知道,但是看贾琏又气又急、涨红了脸的样子,贾母也只得道:“如今最担心害怕的应该是你媳妇儿,你不陪着她,闹腾这些做什么?就不怕惊了送子娘娘?至于这些奴才秧子,还不简单,卖了就是了,何苦这么折腾着,让你自己难受,也让你媳妇儿难受。”
王夫人在边上道:“琏儿,婶娘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了。这些奴才们要不是被你宠坏了,何至于如此大胆?”
贾母也道:“是啊,琏儿,你还是多陪陪你媳妇儿,收敛收敛脾气,小心其坏了身子。”
贾琏踌躇了片刻,还是听从贾母的建议,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卧室里,王熙凤拉着贾瑾的手,道:“妹妹,还真让你说中了。这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希望看到我生个儿子出来呢若不是你事先提醒,我也不会知道孕妇不能吃螃蟹。说不定就中招了。”
贾瑾道:“其实我在宫里的时候,还曾经听说过,宫里的主位娘娘们常常会赐螃蟹给下面的宫女妃妾,一方面是为了收买人心,彰显自己的大方贤惠、有容人之量;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防止下面的低级妃嫔先为皇上诞下皇嗣当然单单一点点螃蟹是不够的,需要搭配其他的食材。有些人还会因此而导致绝育呢”
王熙凤吓了一跳,贾琏一听,赶紧道:“当真?”
贾瑾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若是常年吃萝卜炖牛肉,再搭配其他的几样小菜,的确可以让女子*寒,而宫寒的女子往往不容易怀上孩子,就是怀上了,也很容易掉。”
王熙凤和贾琏都面面相觑,因为这道菜可是他们两人都爱吃的,他们屋子里可少不了这道菜。贾琏无法,只得安慰妻子说,回头一定请个最好的大夫,多开些药膳方子出来。
王熙凤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又问:“可审问出什么东西出来没有。”
贾琏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一个个嘴巴硬得跟蚌壳似的。”
贾瑾想了想,道:“嫂子,知道他们之前都是在哪里做事的吗?他们的家人又是哪个行当上的?”
贾琏与王熙凤的眼中迸出精光,异口同声道:“是她”
原来,王熙凤当家的时候,因为不大识字,王夫人就送了一个丫头来,一直在王熙凤跟前伺候,打理账本事宜。这个丫头容貌不是非常出色,又一直很安分,没有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处处避着贾琏,故而王熙凤对她十分信任。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又在王熙凤跟前伺候着,因此也没有人怀疑她。
可是,这个丫头的娘与王熙凤灶头上的婆子是一块长大的好姐妹。今年因为王熙凤有喜,贾琏他们院子里面就没要螃蟹。可是像她这样的大丫头,又是当家女乃女乃王熙凤跟前的得意人,大厨房那边巴结,私下里孝敬些东西也是极自然的事情。正好三天前,贾宝玉闹着要吃螃蟹,贾母就叫人预备了。这丫头另外得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在小厨房备饭菜的时候,她曾经去要过水。
贾琏立即亲自领人去了那丫头的屋子,细细搜查。像螃蟹这样的东西,时间久了会越发腥气,根本就藏不住。果然,在那丫头房门前的台阶下的泥地里,找到了一块残留着螃蟹味道的、满是泥土的帕子,正是那个丫头的物件。
贾琏异常震怒,这种内宅阴私手段,不到一定年龄、没有经历过,是不会知道的,就连自己的妹妹,也是从别人的闲言碎语里知道那么一零半角的。长辈们也不会在言谈中透露类似的事情,就好比自己的妻子,已经出嫁了,还对这样的事情一知半解的,还要自己操心,亲自去向太医请教。眼前这个丫头,年纪又小,又是家生子,哪里知道这样的手段。
贾琏等着被压着跪在地上,不停地喊“冤枉”的丫头,心里宛如火烧。什么冤枉?那帕子上的针线会做假吗?帕子上的味道会做假吗?箱子里面最底下的衣服上的腥气会做假吗?
大宅门里面,那个人的心思会是简单的?贾琏与王熙凤一说,凤姐儿也在心里嘀咕上了,若是自己一直没有孩子,那得利的人会是谁?自己的性子急,容不得别人分走自己的丈夫,若是自己不能生养了,又会怎么做?最后得利的人会是谁?
小夫妻两个想了一天,都那不定主意,要怎么收拾那丫头才好。晚上,贾赦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当即就把贾琏叫过去骂了一顿:“混混沌沌的,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呢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好我们家什么时候奴才比这正经的嫡子嫡孙都金贵了?那种奴才留着做什么,还不一家子都卖了出去”
贾琏赶紧应了,第二天,就叫了人牙子来,将那丫头连同她的父母兄弟侄儿侄女,一股脑儿地都入了贱籍,卖到黑窑子里面去了。
贾瑾见事情告一段落,自己的哥哥嫂子更兼好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原著里,王熙凤跟贾琏感情很好的时候,王熙凤给人的感觉就要柔和一点,后来贾琏与王熙凤离了心,王熙凤就接连犯下人命案子。若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那自己将来也会容易很多。
抱着这样的念头,贾瑾暂时放下了心思,关心起还在养伤的贾琮来。自从贾琮伤了额头以后,就沉默了很多,经常发呆,还时不时的叹气,有的时候还会静静地流泪。马上就要腊月了,户部是最忙的时候,贾赦天天都要很晚才回家,邢夫人在担心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的同时,则欣慰贾琮跟当初的贾瑾一样,经了事儿,长大了,也懂事儿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其他。徐静芝姐弟虽然注意到了贾琮的沉默吗,却认为贾琮是受了惊吓,加上收了伤,才会心情不好。
唯有贾瑾,她是过来人,知道生病的时候,看不到父母是什么滋味,也能体会被贾母无端指责的心会是多么难受。这日,贾瑾避开了人,带了自己做的点心来探望贾琮。
贾琮倒是正坐在榻上发呆,屋子里虽然烧了炕,却依然有股子透骨的寒气,让贾瑾生生地打了个冷战。贾瑾在贾琮的身边坐下,拍了拍贾琮的手,贾琮才从迷茫中惊醒。
“琮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你老是在发呆,可是心里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姐姐也好给你排解排解。”
贾琮呆呆地抬起头,道:“二姐姐,老太太是不是不喜欢我,明明不是我的错……老太太是不是讨厌我……”
贾瑾笑道:“我还当什么事情呢,担心了半天,却原来是这个。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不是你一个被这般对待的。你看父亲,明明是这荣国府里正经爵爷,,不也照样被老太太嫌弃,在这后花园里一蹲就是十年。还有我,当初我落水以后,病得七死八活的,老太太还不是照样与宝玉两个开开心心的,完全不顾我在屋子里挣命。”
贾琮喃喃地道:“这个我知道,可是老爷太太为什么也不来看我呢?我听说,姐姐当初病者的时候,老爷就守在窗外。”
贾瑾道:“琮儿,以前老爷闲赋在家,当然有大把的时间看顾我。可是如今,老爷也好,哥哥也好,在户部都有了实职,每年,户部到了年底的时候,都会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就不能守着你了。老爷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在昏睡;老爷回到家的时候,你又用了药,正好梦呢。不过,老爷对你的身体也很担心,还不止一次地去请太医,向太医请教你的脉案。”
“那太太呢?”
贾瑾道:“之前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太太天天守着你。直到前两天,嫂子屋子里出了个背主的奴才,也不知道那丫头是胆大包天还是天生的糊涂蛋子,抑或另有倚仗,居然对嫂子下手,害得嫂子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还见了红。所以太太就去照顾嫂子了,等嫂子身子稳当了,太太也就回来了。”
贾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然得了贾瑾的解释,放下了一段心事,又调养了一段时日后,身子就渐渐好了,可是这件事情对他的刺激很大,此后,贾琮读书越发用功,对贾母的孺慕之情却渐渐淡了下来。小小的人儿,居然有了那么一丝温润如玉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