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母亲也看出些不对的苗头来,明里、暗里的说着她的担忧。倾晨只当没听见、没看见。她真的还没有理好头绪,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如何解决?急,肯定是不行的。她不相信,哪怕他不顾及自己,总不会连家和孩子也不顾及了吧?
早上七点钟,好友阿珊的电话打来了,神神秘秘的,紧张嘻嘻地要倾送完孩子就去她家。问她什么是又不肯说,只可劲催促她早点到。
还没到门口,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好友急急忙忙的把她拖进门。“袁立宇呢?上班去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有点乱,这可不是阿珊的风格啊,倾晨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点洁癖的。
“前天出差了。”阿珊转头去了洗手间。很快,手里拿着个东西走了出来。“你看看是不是啊……有了?”
“啊?”倾晨凑过头一看,两条醒目的红线!“耶,真的好像……要不,去医院确认下?”抬起头来望着好友直勾勾的眼神,吓得她赶紧把那些斩金截铁的话又咽了回去。
匆匆忙忙的吃完早饭,胡乱套上衣服,两个人直奔妇幼保健院而去。什么地方人最多?当然,肯定是医院!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如此。现在时间刚过八点,到处都是排起队的长龙……
上上下下三层楼的跑来跑去。一会儿是抽血,一会儿是B超……每个地方都是一条长龙,折腾了足足近三个钟,总算得出个好结果,怀孕五周!可算是个好消息。
的确,阿珊结婚都快四年了,家里的老人早就望穿了双眼!而近一年来,她和老公袁立宇也为这事,时有烦恼,时有摩擦。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倾晨着实为好友感到高兴。望着准妈妈甜蜜蜜的笑颜,她实在说不出扫兴的话。算了,自己那点破事,以后,再说吧。
拿着单子扶着阿珊走出第三B超室,前面第一室走出一个高挑丰满的身影——张玉清。世界真是小啊,在哪都能遇上这个女人。
她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的打着电话:“冬,看过了……嗯,医生说…可能……是个男孩。”声音甜腻娇俏“哦……停车场等你……Bye。”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倾晨觉得煎熬这几天终于要出结果了,可是结的这个果真的好苦啊。阿珊终于发现了好友的心不在焉,“问你话呢?是不是要多喝女乃啊?”
“是,快点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我送你……”倾晨稳稳心神,她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更不想在停车场看到那恶心的丑剧……
凌晨一点钟,她听到了他轻轻走向书房的脚步声,她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上眼睛,深深的沉入了梦香……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今天一早就接到张小姐的电话,约她下午见面。她知道她们俩迟早要面对。只是没想到,时间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还以为会再过上一段时间,看来是等不急了。倾晨冷笑了下。
下午三点钟,倾晨化了个淡妆,粉色的唇彩,淡蓝的眼影,搭配一身Burburry的蓝色经典薄羊绒格子裙,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的恬静淡雅。输人不能输阵,是不是?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茗心源茶楼座落在美丽的东水湖畔,一橦红砖绿瓦的古香古色别致小楼依山傍水……在这么美好的地方,如果是和三两个挚友倒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惜了……这样的美景!
现在茶楼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闲坐着,享受下午的悠闲时光。倾晨慢慢走上三楼,抬头一看“梅香阁”,她轻轻的吸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淡淡的茶香里混着甜腻的CD香水味,完全覆盖了原本房间里飘渺淡雅的点点梅香。确实来错了地方。
倾晨轻蹙了下眉头,慢慢的踱过去……
茶几旁,身材高挑丰富的身影站了起来。“你好,请坐。”连声音里也带着那股香水味。
倾晨站定在她面前,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静静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女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这个漂亮时尚的女人,她的确很年轻,麦色的肌肤充满弹性,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春水桃花眼脉脉含情……也许是怀孕的原故吧,虽然她擦了粉,化了妆,仍然掩盖不了面色上的苍白暗淡……
见倾晨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不由的咬了下嘴唇,眼睛里似乎也在酝酿着雾气。再开口,声音里有些颤抖:“汪姐……对不起……”
“不敢当,我可不是你的姐。”倾晨冷冷瞥了她一眼。
突然,她抬起头来,眼睛里泪水涟涟“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爱他……”她激动的嘶吼着摇了摇头。尤如最经典的港台言情剧对白。
倾晨的心如古井深潭般波澜不惊,她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如果朱令冬不是39岁,而是29岁;如果他不是低矮发胖,而是高大英俊;如果他不是总经理,而是小职员……她也许会相信这是一场纯粹的爱情童话……
倾晨缓缓的坐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从金色的CD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片来。梨花带雨的脸上透着得意,虽然低着头,可是倾晨却看得一清二楚。
“请你成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放过我们……”刻意卑微的声音说着分外刺耳的话,说着把那张纸递了过来。
倾晨眼都没眨一下,她冷笑一声。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实在没兴趣再看她表演,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让、朱、令、冬、来、跟、我、谈。”说完,她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纸片又说:“怀孕初期太激动,容易畸形哟。”说完,再不看她,转身向外走去。她没有看见后面的女人目瞪口呆的狰狞面孔。
直到坐进车子里,倾晨才把挺得僵硬的腰背放松下来。她看着后视镜里眼眶红红的女人,轻轻的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着:没关系,爱你的人很多……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眼中的酸涩,她想起了刚结婚时,他们租住的那间30平米的小房子,小小的厨房,小小的房间,连张沙发也放不下…可是那里却是他们留下最多甜蜜欢乐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在那里,朱令冬从小职员做到经理……还有那辆两人共乘的自行车,虽然又破又旧,可是却满载他们最大的幸福,载着他们风雨同舟的走过十年……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转眼,却是沧海桑田!
天慢慢的沉下来,倾晨还一动不动的趴在方向盘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来,琦琦的声音传了过来:“妈妈,你怎么还不到啊……我把妹妹都接到了……”悦耳的童声如有魔力般把她飘荡的神志招了回来,她空洞茫然的眼神终于转为清明……
当她急急忙忙的赶到学校,远远的看到秋风中那一高一矮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小小身影,她流失了一下午的力气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冲上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两个温暖的小小身体,声音涩涩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儿看着妈妈像要哭的样子,挣扎着从怀里钻出来,抱住妈妈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一下:“没关系,我们会乖乖等你的。”……
晚上十点钟,朱令冬回来了。他先到卧室一看,没人。书房的壁灯开着,微黄的灯光从虚掩的房门透了出来……
推开门,他看到妻子正做在沙发椅上悠闲的喝着菊花茶。淡淡的菊花香气在空气中飘荡。他突然觉得,妻子的脸在灯光下、雾气中缥缈淡雅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仿佛转瞬间,就要羽化飞升而去……
倾晨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他今天终于有话对她说,看来他已经做好决定了。正好,她也一直在等他开口。可是等了半天,茶都喝了半壶,他却只说出一句:“怎么还不睡?”
“等你”她有些想笑,微微侧头看着他“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是,我……”只说出一个字,他的话就再说不下去了。面前温婉美丽尤胜十年前的妻子,仿佛仍然是那年夏天他在N大的荷花池边遇上的美丽精灵!认识十年了,嫁给他也有八年了,她一直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想到这里,朱令秋悄悄的退了一步。他的心里愧疚、犹豫、害怕,纠缠交织。
“她今天来找我了……”她漫不经心的说,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我不知道。”他急着打断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望着倾晨的眼神有些狼狈,口里喃喃道:“我真不知道。”
“是不知道她会找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好?”倾晨的声音清冷无比,像雪山顶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冻得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我……”他突然走到她的椅子前,蹲下来,软软的叫了一声“倾晨……”
倾晨低着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茶杯,杯子里的水已经不复先前的美丽鲜亮,变得有些惨淡的黄绿色,如同那变质的婚姻!什么时候,曾今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变得这样的陌生、冷淡!
“你打算怎么办?”声音很淡很轻,不带一丝感情。
“对不起。我……”他的话又轻又柔“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她呢?你打算怎么办?”倾晨觉得男人的心才是真的海底针!
听到她的话,朱令冬的眼神一亮,“她说,不在乎…名份……”
“难道,你想要‘齐人之福’?”她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陌生的让他感到害怕。声音里终于带出了高炙的火焰,然后却突的熄灭了“你,太贪心了……”
“我,我舍不得你和孩子…”说着,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我会把钱都交给你的……”
听到这里,倾晨突的站了起来,“你把当我成是什么人了?”紧紧的死命抓住杯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气得发抖的手。“八年前,你有几多钱?我要看钱……就不会嫁给你。”她急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她真的不在乎名份,今天也不会来找我了……”她闭上了眼睛“二者不可得兼。令冬,你知道的。”
“可她怀孕了……”而且还是个男孩!
早知道,他不会放弃那个孩子。因为,那是男孩。是的,在生下第二个女儿后,他一直还想再生,他和他母亲都想要个儿子。她忽的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任由雾气模糊了双眼……她的声音伤心欲绝“你选择了他。就是决定放弃我们了?八年…八年…啊”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眼里的泪水终于汇成小溪欢快的流淌下来,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毯上,再不见踪影!
看着那双泪眼婆娑的美丽凤眼,他的心一阵愧疚“对不起。我……”
“我会成全你们的……”她不想再看他一眼。说完,转身跨出房门。
“你要离婚?”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他没有想到竟然这样的刚烈!他原想告诉她,只想她认下那个男孩。
“你会放弃她?”轻飘飘的声音带着鼻音传来。
“我……”
“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说完,倾晨径自走进卧室,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