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里,越来越浓郁,也越来越压迫。初春的阳光温暖明媚,从幽静狭长的走廊窗格争先恐后的闯了进来,可是却无法让倾晨的心感染分秒
她抱紧双臂,头抵在玻璃上,紧闭着双眼努力的把胸口那不断翻涌的恶心从喉头压了下去……浑身发冷,那怕此刻的阳光正好,可是她却觉得从骨子里不断渗出森森的寒意
“晨……”男人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急促的脚步一改往日的淡定从容,“欣欣和她小舅去了儿童城……刚刚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回家了……”沐浴在阳光中的女人抬起眼睛望着走在一群神色凝重的男人们前面的他,迷蒙的眼睛在近似发白的光线中缥缈难测,如天外的云彩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它就会随风消失殆尽
“晨……”庞定坤心痛的搂紧她单薄的肩膀,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她的三魂六魄就去了大半,到了医院听到警察说出那辆车因为爆炸而几乎灰飞烟灭时,差点当场晕倒。“曾先生说,阿彪昏迷前亲口告诉他,琦琦只是被人带走了……车子里没有人。”他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在‘孩子已经不见’的事实面前这变一片苍白他不知怎样安慰她,因为此时自己的心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可是他只能把那硬硬的生痛狠狠在压进心底深处,他是一家之主,不管怎样,不论何时,他都是她最坚强的倚靠他不能慌,更不能乱
“放心吧,一定会把她毫发无损的找回来的”深邃犀利的眼神中透着斩金截铁的坚定果伐,定定的望着手术室门口那盏闪亮的红灯。鲜艳的颜色在眼瞳里投下一片血红的阴影,和那口中不断渗出的铁锈味让他胸中升起一阵激昂澎湃的热血。他发誓,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胆敢动用他最珍视家人的家伙。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相信我……”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的望进那双迷雾朦朦的眼睛里。“我和你一样爱她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几近透明的苍白脸色深深的刺痛他的眼睛,自责如沉重的呼吸般压得他胸口阵阵发紧。
是他太大意了。过去的新春太过平顺也太过美好,让他的神经不由的放松下来。虽然有安排阿彪保护,但是他过于自负的高傲让他轻视了那个隐忍待发的敌人这次他输得太惨,一想到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他就要使出最大的力气不让自己的双手发抖,他真心当女儿一样疼爱的孩子……此刻他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愤恨与决绝。
“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那怕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外婆那边最好……先不要说,我怕老人受不了……”庞定坤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模,“你也先回家去休息下,好吗?”。已经在医院等待近三个小时了,手术还在进行中,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他不想她累倒,更不想自己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因为她再次慌乱,现在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交给我……”他紧紧捏住她冰冷的小手,毫无温度的纤细指尖让他的心越来越疼痛起来,“我已经联系了爷爷和外公……接下来,会很忙,乖乖的让我放心好吗?你的样子我很很担心……”
“对不起……”倾晨抬眼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男人眼睛中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焦虑深深的刺痛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心底透出。如果不是刚刚那句欣欣已经安全回家,也许此刻自己早已倒下。
“还是太高估自己啊……”自从灵力提高,自从自己顺利的解决小弟和吴美婷的事情后,那炙热高涨的自负自信仿佛一夕之间就从身体中抽离出去,如果不是身边坚强有力的怀抱,她真的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挺立在这里?“是我的错……”她有些无力的自言自语,明明唐兴怡已经警告过自己,明明可以做到更多的防备。可是自己却没有提高警惕,更没有提高防范
“我们是一家人”她的自责让他有些生气,他也想说对不起,可是他不会说,也不愿说。因为她们都是他的家人,都是他的责任,一个男人的责任。如果她生气,她责怪也许他的心还好受些。这样的疏离让他无比难受
“好,我先回家……”他紧蹙的眉毛,黑透的脸色让她心里有些发怵,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样的大海捞针,自己看来真的帮不上什么。而且……她伸手不由的捂上了心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慌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敏感医院难闻的味道,她胸中一股股难忍的恶心欲呕“林宣彤和小田俊一……”
“我知道。”男人搂着她朝电梯走去,直到走近那辆熟悉的加长幻影他也没有再开口。
“霍叔,我把她们交给您了。”庞定坤转身朝后面高大魁梧的一行人沉声说道。凝重的眼神静静的落在那张染满风霜的脸上。“别墅周围已经布置好了吗?”。
“放心。”霍德华万年不变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坚毅的眼神中透出森森寒光,仿佛让他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深入骨髓的军人气质让他此刻有种视死如归、冲锋陷阵的激越。这是他的信仰,这是他那怕用生命也守护的一切
倾晨看着这亦主亦仆,亦父亦子的两个高大身影。迵异的外貌,相似的眼神……让她鼻子一酸,眼中的湿热再难抑制,“让霍叔跟你去吧,我…们在家,很安全……”
“老公……”我也担心你,后面的话倾晨没有说出来,男人果断的打开车门,不容置疑的把她安置在了宽敞的后座上。眼看他就要退出车门,倾晨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要小心……”
“嗯……放心。”暖暖的呼吸中,那两个他期盼已久的字从她口中自然流出,轻柔的吹拂在他耳畔,仿佛连心也温柔熨贴起来,又仿佛从心里注入一股热流,充满着战鼓雷雷的激烈。
“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庞定坤深吸口气,淡淡的兰花香气让心底一片清明……
风暴吹卷起带雪的旋风,
像烟雾一样遮蔽了天空;
它一会儿像野兽在怒吼,
一会儿又像婴孩在悲伤,
……
乍暖还寒的早春之夜,浓黑如墨的天空里,透不出一丝光亮。昏暗惨淡的灯光中,隐约可见窗外那呼啸的北风中夹杂的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风雪缥缈中疯狂摇摆的树枝仿佛被折磨得快要死去一般充满垂死挣扎的狰狞与恐怖……
窗前一身留袖和服的女人,蹙着眉望着风雪交加的夜空,与夜色一般深重的黑色衣裳衬着那头与精致美好的脸庞格格不入的雪白头发更加的纯粹,毫无一点瑕疵
风霜渗进眼底,灯下的美人浑身都透着股淡淡的忧伤,雾一般的眼眸在床上那紧缩成团的小小身影上久久徘徊。已经三天了,从最初的大哭大叫,大吵大闹到现在的不哭不闹,不声不响……泪痕未干的小脸上血色全无,比外面的雪地更加的苍白。那光晕中不时颤抖的卷翘睫毛像两只受伤的蝴蝶般楚楚可怜……
“妈妈……”细细弱弱的呓语从可怜的小人身上传来,和在一阵紧过一阵的嘶吼似的暴风声里尤如那落入广阔大海的小水滴一般,转瞬即失。
“可怜的孩子……”女人轻轻的低语一声,细碎的脚步很快走到床边,伸手掖了掖有些滑落的被子,惨白的被面上那张明显消瘦的小脸不由的让她回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情景。同样的飘雪的寒冬里,那张比满园的红梅还要耀眼明媚的笑脸,充满欢快与幸福……不由的她伸出自己骨瘦的手指,轻轻抹掉那沾满睫毛的水珠。
儿子前天匆匆打来的电话,虽然只是不留痕迹的旁敲侧击着,但是曾今多年相依为命的母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些字里行间的试探与怀疑。她一直知道,父子俩之间巨大的隔阂根本不像眼睛所看到的那样融洽。而那个自己深爱了近半生的男人,早已面目全非想到这里,她不禁紧紧自己的拳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自从她两年前重新回到这里,她的心就只有一个信念,保护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眼前浮现起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那双比雪还要晶莹剔透的眼睛现在是不是充满痛苦与悲伤?她知道儿子的心底一直存在一个女人,而从那场特意安排的意外邂逅里,她可以肯定就是那个一脸恬静与幸福的美丽女人。“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同样作为母亲,看着小兽一般的孩子她忍不住想要帮她,可是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那双比万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硬的眼神……她所有的力气都不复存在那怕是两年前,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时,她也不敢反抗分毫,更何况现在他似乎找到了恢复生机的途径……
“还好,你不是……”望着床上不时发出呓语的孩子,她的心里反而一松,可是一想到那次在密室中意外看到快被吸成一具干尸的孩子,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那双兴奋满足的苍老眼神里充满嗜血的掠夺与疯狂。比那墙上装饰的暗夜魔鬼还要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