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心刚一动,就被若贤环了腰,带了回来,那手臂,紧,却无力。
晶心不敢挣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若贤,“你哪里不舒服?”
似乎是回答她的问题,若贤用另外一只手,抓了晶心的手,按在胸口处,轻轻吐出两字,“心疼”,既象是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
隔着单薄的两层衣衫,晶心能感到若贤的心跳,紊乱且低弱,她有些惊慌,更为忧心地去看若贤的脸色。
若贤闭了眼睛,无力地靠在了晶心的身上,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粘住了几根发丝。晶心下意识地扯了帕子,替他擦拭着。
若贤不动,任晶心摆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晶心觉得很长又很短,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产生了如此混乱的感觉。
直到若贤松了抓着她的手,又抬起头来看她,晶心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口无遮拦地说,“你吓死我了”
若贤不语,静静地看着晶心,有那么一刻,晶心觉得他在笑,可他的嘴角未动,面容没变,脸上连一丝笑痕都没有,只有那种发自心底的欢愉,从他的双眼中荡漾而出,如同一株冲破寒冰的小草,带着鲜翠的颜色。晶心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还可以这样笑。
“倘若有人做了错事,你会不会看在……”若贤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看在什么呢?他略略一顿,“我若犯错,你可会原谅?”这次,是最为直接的请求。
这个问题,来得过于突然,晶心怎么也想不到,若贤会这么痛快地承认了,没有掩藏,没有计谋,就这么把事情放在了台面上。
若贤看到晶心眼中的挣扎,感到一丝快慰,无论她怎么回答,在这短短的犹豫中,晶心是顾念于他的。
“那要看王爷犯了什么错啊”晶心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找回了残存的理智,在说这话时,已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蛊惑笑容。
若贤一愣,叹息了一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若依不必当真。”
从若贤处出来,晶心呆立在甲板上,任寒风吹打,她恨自己,讨厌自己,她不明白,为何她在若贤面前做事,总是失了分寸和理智。
本来,晶心的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她刚到京城不久,就从晶玉球中得知了当年父母成亲的真相,和晶玉球的另外一个作用,根本就没心情也没能力去做什么调查,她这次对若贤的试探,实际上只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问,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在期待若贤的争辩和撇清,她潜意识里不希望这件事和若贤有关系,哪怕若贤是骗她的,她也想要给自己找个理由去相信若贤。
晶心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抹淡色的身影,那朵温存的笑容,耳边又回荡起那幽幽的琴声,甚至鼻息中又似乎闻到了那种凛冽的梅香,那样的若贤,那般的出尘和美好,怎么可能是双手沾满鲜血,用贪婪来抢夺的凶手呢?
可她能不信吗?
第一次见若贤,他就在她的面前抚琴,并盛情邀请她。现在想来一切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她出现的时间,能吸引她的东西,她的特长和爱好,可能,还有她的心情。
如果没有长时间的打探,没有很深心机,若贤能做到这些吗?
这次归省,若贤请旨在先,执意随行在后,接着就是在船上的愉快相处,还有求婚,一步步,一环环,设计到位,实施顺利。
如果没有袁亦墨的突然出现,恐怕……
晶心苦笑着摇摇头,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人家,其实,她不过是中了别人的“美男计”而已。
更可恶的是,知道了事情真相的自己,还是不死心,在郡主府时,她不仅不敢去质问若贤,还处处躲着他,她怕什么?心里有鬼的人是若贤啊
现在倒好,说什么带到庵中试探,可是刚才,在若贤的请求下,她差一点告诉他,“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你不必忧心。”
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心软,黑白不分的?她真的贪图美色,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吗?岂有此理
“公主,还要不要去看少爷吃宵夜?”一旁的丫鬟轻声问。
晶心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进了袁亦墨的舱室。
“怎么脸都冻红了?你不是去探望王爷吗?难道是等在外面?”袁亦墨边亲手帮晶心除了斗篷,边关切地问。
晶心摇摇头,象是要甩掉什么,“我不喜欢那屋子里的药气,站在外面散了散。”
“哎,哪有人喜欢药气,偏你这般难耐,略站站也就罢了,当心染了风寒……”袁亦墨看到晶心脸上的泪珠,猛然住了口,“怎么了?”
“无事。”晶心用力地擦了一下脸,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我讨厌他。”
袁亦墨张张嘴,却不知该问什么,不过从这天起,他再没让晶心去拜望过贤亲王。
而直到下船那日,若贤也再没见到过晶心。
清晨,若贤披衣而起,把紧闭的窗,稍稍推开一点儿,向外望去。星光已隐,而太阳还没升起来,并不宽大的甲板上,有人持剑而立,随后起舞。
暗暗的天际,成了他衣袂飘飘的背景,闪闪的剑光,如他手中的明灯。尽管,若贤不曾习武,可他也能看出,袁亦墨的剑法实在平平,过于古板拘泥,恐怕不能上阵临敌,只能健体防身。
若贤却依然十分艳羡,羡慕那强健灵动的身姿,肆意跳跃的自由,和那张在晨辉乍现时,和着汗水变成金色的脸,那样一个人,是如此朝气蓬勃,年轻鲜亮。
虽然,他们两个只有一岁只差,可若贤觉得,自己是棵将要凋零的老树,而袁亦墨正逐渐茁壮。
这一个月的航程,若贤足足看满了三十个清晨,每看一次,就对自己说一声,放手吧,她已不会选你。
可他还是忍不住来看,来确定,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