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亦墨、若安、晶心离京那日,场面十分壮观,下了早朝后,圣上特地站在宫门口,目送他们三人出发。
袁亦墨一马当先,手捧圣旨和尚方宝剑,展示着“如朕亲临”的无上威仪,所遇官员和百姓无不伏地叩头,山呼“万岁”。
若安仪表堂堂,跟在袁亦墨身后,天生的皇家贵气,让他很是惹眼。
在他们之后,晶心摆开全套公主仪仗,金丝挂红的辇车缓缓而行,引来不知多少人的侧目,公主出宫办差,历朝历代,闻所未闻。
晶心喜滋滋地,从车帘缝隙里偷瞧着外面的盛况,怪不得有人贪恋权势和名利,原来万人景仰的滋味是这般勾人,结果引来大周妈妈不住地嘀咕,“公主,好歹忍着,怎么也得等出了城吧”
出城十里左右,有一处专门供人践行、迎接用的小亭,相关人等在这里又举行了简单的送别仪式,晶心满含惊讶地对若安说,“你的面子不小啊,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若安板着脸说,“你少在这里嘲笑我,这些人明明是奔着你那墨哥哥来的。”
晶心不解,“他不过一个七品小官……”芝麻绿豆大小的品级,还是年后刚封的。
若安见晶心真的不懂,反倒开心起来,耐心地给晶心解释,“奉笔一职无品无级,换言之,就是可高可低,如果这次袁奉笔的差事办好了,父皇必将重用于他。”
“如何重用,是要换官职吗?”不跳字。晶心问,已经开始紧张。
若安有些无奈地看看晶心,“你啊,就是不懂这些,何需换什么官职,身为奉笔,得了圣心后,便可先行审阅奏折,分门别类不说,还可以分出缓急轻重,排出次序启奏,对有不当之处的折子,更有直接驳回之权,根本连上奏都不用。此外,奉笔还可草拟政令文书,再由圣上过目后删改,有些不重要的批阅回复,也可不必经由圣上,直接用玺……”
晶心大吃一惊,“那岂不是,相当于……”
若安伏在晶心耳边低低地说,“做得好了,堂堂丞相都不如一个御前奉笔,何况,自老丞相告老后,一直没封新任的丞相……”
晶心挺直脊背,她已然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办差,只能办好,不能出错,不仅如此,她还要伴着如履薄冰的袁亦墨,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我刚出来,你便要离京。”若德走到晶心身边,声音低沉地说,若安一见,见了礼后,立刻离开。
晶心见到若德,还是有些不自在,虽说自从若德圈禁后,两人的关系,已好了许多,可不知怎地,晶心和他就是亲近不起来,父母之仇再多遥远,毕竟,还是如鲠在喉,难以相忘。
晶心勉强一笑,“那不是更好,省得我们争吵。”
若德深深地凝视着晶心,很多人说,德亲王自从解了圈禁之后,不知沉稳了多少,不过月余,连圣上都已亲口赞了他两次,此时他用好听的男中音说,“到了此时,我才知晓,能与你肆意争吵,本是我的福分。”
这样的情话,让晶心张口结舌,话说,她本人真是没这样的爱好啊,只得神色尴尬地四下里看。
“不用找了,二哥没来。”若德见了晶心的样子,冷冷地说。
晶心叹息道,“他只要身子安好,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这是她的真心话,昨日,若贤就说不会给她送行。
“不见你离开,我就可以等在府,想着,或许明日,你便会来看我。”若贤当时这样说,目光落在脚穿的鞋子上。
今日,若贤果真没来,晶心觉得很好,这样她的心理压力就能小些。
“你若是只顾着二哥的身子,那我就不明白了,若安他,到底有什么好?还是真如传言那般……”若德紧紧盯着晶心的表情,一字一句地问。
晶心被看得若德汗都下来了,传言,若德的“二女乃”表妹就在侯府之中,晶心实在是没必要也没勇气去问,这所谓的“传言”,若德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可她现在真是不敢让袁亦墨树敌太多,晶心垂了头,“我尚且年幼,有些事,就不能先想想吗?”不跳字。
若德惊愣,晶心对他好声好气的时候,实在太少,也就分外令他留恋,面前的晶心,满是小女儿的娇娇之态,这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若德的脸涨得红红的,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等你回来就是。”
晶心很想对若德翻白眼儿:你等不等我,我都得回来可她不敢,只好把头垂得更低,掩住表情,点点头,“嗯。”
这番情态,看到若德眼中,自然又有了別番意味。
队伍终于再度出发,晶心迫不及待地换了男装,在春日下策马扬鞭,好好地过了回自由驰骋的瘾,可惜,愿望很浪漫,现实很杯具,第二天,晶心便顶着红肿的PP在马车座塌上趴了一天。
第三天,晶心觉得她的身体已然碎成了豆腐渣,怎么也收拾不起来,无奈之下,风十一如同做贼一般,抱着裹在被子里的晶心,溜进了马车。
第四天、第五天……,每日趁天不亮时,先把晶心弄进马车,已经成了风十一的必修课,而且,晶心马车里的日用品也越来越多,逐渐往“房车”的方向发展。
对此,袁亦墨和若安,都很焦虑,不止一次地相互感叹:真不该带晶心出来他们的长吁短叹,也就只有在看到沈御医淡定的面容后,才能减少一点儿,渐渐地,这两人开始觉得,这世上最美的面容,不在若贤身上,也不在晶心身上,而是长在了沈御医的身上。
第十五日,他们终于达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祁阳县。
事实证明,沈御医的“美貌”是很经受得住考验滴,不过休息了两日,晶心便再度生龙活虎起来,而就在这时,晶心敏锐地发现,袁亦墨这个钦差,麻烦不小啊
袁亦墨一到此地,便受到了隆重接待,县令那就不用说了,连府台大人都到了,仪式火爆,礼物贵重,然后……,各方官员,便销声匿迹了。
“什么意思?我们是来办差的,又不是来游玩儿的,接待完了,他们就没说,那‘招标会’安排得如何?”晶心问袁亦墨。
袁亦墨苦笑一下,“说了,他们告了罪,说是这事以往未曾办过,不知从何着手,钦差大人,但凡有差遣,自当尽力便是。”
“那不就行了,按照设计,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呗”晶心松了口气,详细的计划流程,袁亦墨不知斟酌、修改多少遍了。
若安摇了摇头道,“看来被蒙骗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啊,这钦差可真不是好当的”
“‘招标’就得有人来‘竞标’才成,可是现在,府县不出面说话,民间商人怎会相信?更不会拿出身家银子来‘竞标’。”袁亦墨对晶心解释道。
这个,他和若安已经先行派人打听过了,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招标会”贸然举行的话,无人前来竞标已成必然。到了那时,不仅失了朝廷的体面,接下来的差事,也都没法儿办了。
“我们是为朝廷办差啊,不比那些民间的商人有信用多了?府县不说,我们自己去宣传其中的好处和利益,他们还能不信?”晶心站起身来,一副准备这就出门,大干一场的架势。
袁亦墨一把拉住她道,“不可莽撞。”
若安说,“就因为朝廷势大,商人才更不敢碰,清流之人,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还不能用强……”实在是棘手得很,他是没办法了。
晶心看看他们两个,凝眉细思。
这次全国范围的修路,他们采取的是竞标制,就是在原有官道的基础上,增设所谓“快道”,用于特殊用途,比如传递朝廷急件,供给因各种事情急于赶路的人,晶心甚至于想到,以此为基础建立全国的民用邮政系统,说白了,就是后世的“高速公路”。
这样,不仅方便了平民百姓,更可以让南北商人在货品快速转移过程中,得到大量的利润,促进商业繁荣,增进各国的融合。
以往修路,都是朝廷出钱,地方上出力,也就是“徭役”,这个度不太好把握,徭役太繁重了,势必引起民怨,这对刚统一的国家来说,很危险,搞不好就会天下大乱,刚才若安说“清流煽风点火”,就是指这个。
徭役太轻了,朝廷的负担就过重,路就修不起了,尤其是现在,根本就是没有钱,有了徭役都修不起,所以晶心才出了竞标的主意。
让各地的大商人出钱修快道,修好后,他们可以按照里程收过路费,期限五年,在这期间,谁修的路,谁维护,既可以保证工程质量,又可以让投资者赚到钱,而朝廷,只从过路费中收取少许的税金,图的是,免费用路,和五年后的条条大道,还有因贸易繁盛,增加的税收。
这本是利国、利民、利商的好事,可到了现在,晶心才发现其中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