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圣上问起,他们差事还需多久完成时,晶心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只是,已无路可退,只得照实回答,“尚需数月。”她很想说,还需几年,可那是欺君。
晶心强作欢颜地陪圣上进了午膳,出宫时,整张脸便垮了下来。
“若依,可要与我同行?”若贤一连问了两遍,晶心才缓过神来,默默地摇摇头。
“我回侯府见过祖父母,就要离京了。”晶心歉意地对若贤说,更多的是难以言传的压力。
若贤的脚步似有千斤之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最后还是说,“袁奉笔写折子时,恐已知道会有今日。”
这种劝慰,让晶心更加恐慌和难受,是她让袁亦墨越陷越深,一步步走向了位高权重的孤臣之路,再无回头的余地,“是我害了他。”
“若依……,”若贤犹豫了一下儿,还是问,“可需我向父皇进言?”
“不用,”晶心艰难地拒绝,“人各有志……,我们不悔”
“我们不悔”这四个字,在若贤心头回荡,此时,他是那么地羡慕袁亦墨。
若贤长叹一声,“还望若依转告袁奉笔,贤,自当尽力。”
“贤哥哥,”晶心满是感动地抬头,“你不必如此。”她已亏欠他太多。
若贤轻轻一笑,如冰寒的雪地上,绽放的孤寂红梅,凄艳且决绝,“我,也不悔”率先登车而去,留下晶心一人在原地百感交集地目送他。
晶心见到袁亦墨后,将情况如实禀报,袁亦墨沉默良久,只说一句,“贤亲王此人,实乃真君子也。”惺惺相惜之意明显。
又往京城送了一次钱箱子后,就到了过年,因为只剩下不多的十来个县,他们这次,没有返京过年。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日,睡眼朦胧的晶心刚一下了车,便一声惊呼,“墨哥哥……”
原来,他们回到了侯府老宅的郡主府,这就是袁亦墨送给晶心的“新年礼物”,他知道,路痴的晶心,一定会很惊喜。
这个年,三个离家在外的人,过得还是很愉快地,他们肆意而放松,少了繁文缛节,多了畅快朝气,也没有孤独无伴的寂寞,然后,在正月十五上元节那天,发生了一件事。
看灯回来已经很晚了,晶心刚要睡下,就感到一阵月复痛,今晚她在外面乱七八糟地吃了不少东西,不由紧张起来,沈御医来时,自然也把袁亦墨和若安给惊动了。
沈御医把完脉后,不言不语地开药方,围在一旁的众人,很是不满,“到底如何?”
沈御医道,“无妨。”
若安很急,“到底是何病症?”他想到的是,或许有人下毒,因为晶心吃的东西,他和袁亦墨也吃了,为何只有晶心一人不适?
沈御医抬眼看了看若安,没说话。
袁亦墨上前道,“沈御医还是说说吧,不然……”大家都不会放心,若安也不会善罢甘休。
沈御医想了想道,“安亲王,回避一下吧”
“为何?”若安急了,怎么袁亦墨就听得?到底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
沈御医也急了,索性把笔往桌上重重一放,“公主葵水至矣”
这话说完,屋子里有一刻的安静,接着晶心尖叫一声,“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她是穿来的不假,不过,她得有多强悍的心灵,才能当着一屋子大男人的面儿,面不改色地说这个啊
若安抱头鼠窜。
风十一笑了,一脸骄傲,那是一种属于做父亲的骄傲,他的依依,长大了。
袁亦墨的脚尖,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悄悄滑动了一下儿,低下头,笑得十分暧昧,脸皮相当彪悍地留在屋子里没走,如同在宣布自己的某种权力,好在,晶心已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没功夫和他计较了。
药端上来的时候,晶心皱着一张脸问,“不吃不行吗?”不跳字。前世的她也痛经,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芳兰说,“沈御医说了,公主如果吃上三剂,便可再也不痛,如若不吃,可能还要痛上几年。”竟然不是苦劝,只是威胁。
不过,也真不是骗人,晶心乖乖地吃满三剂后,就再没有过痛经的困扰。
当然,其他麻烦还是有的,晶心再也不方便和风十一同床,风十一倒是没什么,“公主总会有长大的一天的。”
晶心还真是很不适应,甚至还动了要求袁亦墨和她睡的念头,不过,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不然两个教养妈妈还不知道得叨咕多长时间呢
晶心命人重新安置了屋子里的榻,更宽大,更舒适,风十一和月影轮流陪夜,但是,他们轮休的时候,到底睡不睡在下人房,就没人知道了。
此外,还有一些后续的麻烦,晶心发现她的两只“小包子”,有了变化,慢慢地变得丰满起来,而且会经常地发涨、发痛,嗯,重新体味一下成长的滋味,貌似也不错。
夏末时节,他们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京城,交给了圣上最后的两箱银票,圣上留下一箱,做为他们三人办差的赏赐,晶心兴冲冲地打算和他们坐地分赃,袁亦墨很爷们地拂袖而去,若安有样学样,也走了。
晶心为之气结,袁亦墨也就罢了,这若安,还真把她赖上了不成?只好认命地打理完她和袁亦墨的院子,再去安亲王府客串“总管”。
这天上午,晶心出了老侯爷夫妇的院子,慢慢地在府里走,已是金秋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很适合散步,结果突然从斜刺里转出个小丫头来,跪在地上哭求道,“请公主去看看我家二女乃女乃吧”
芳兰怒叱道,“哪个院子里没规矩的小蹄子,敢在这里惊扰公主,给我拖出去打”
这小丫头是府里的人,跪得也远,不守规矩是真的,不过说惊扰,还要打死,就有些过了,芳兰完全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晶心狐疑地看了一眼芳兰,这里面准有问题。
芳兰看了晶心的眼神,不由长叹一声,“罢了,奴婢是拦不住了”
看来这位“二女乃”找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晶心想,自打办差回来,她就很少出门儿,能让她变得这么不容易找的人,除了芳兰,就没别人了,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们二女乃女乃是要找我吗?”不跳字。晶心试探着问,“四少爷用不了多久就下朝了。”晶心现在很明白这场婚姻的真正意图,她很怕处理不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想直接推给袁亦墨。
小丫头的头如同捣蒜一般,“二女乃女乃求见的是公主,对奴婢没有关于四少爷的吩咐。”
“哦——”晶心语义模糊地又看了眼芳兰,难道是内宅之事?
见芳兰不想解释,晶心索性就跟了那个小丫头去,一进了张碧瑶的院子,晶心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从人员配置,和各位下人的精神面貌,再到摆设用度,看了个遍。
最后得出个结论,张碧瑶过得不错,无论晶心是否在府中,侯府都没人给她气受,不得不承认,做为深宅大院,侯府还是很纯洁,很融洽的,当然,这也和张碧瑶本身的娘家背景有关。
张碧瑶站在院子外面,满脸焦急,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却只是见礼,并不说什么。
张碧瑶对芳兰的态度不可谓不好,但只是一掠而过,很显然,她找晶心有重要的话说。
芳兰和月影随张碧瑶进了屋子,张碧瑶也不避讳她们,直接就给晶心跪下了,“公主,皇后娘娘病了。”
“啊?”晶心一头雾水,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突然生病,而是不明白张碧瑶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可是需要沈御医?”她觉得她除了能贡献这个,没别的用了。
张碧瑶神情急切,“求公主去宫里探望皇后娘娘。”
“我?”晶心觉得她简直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皇后娘娘对她一向不喜,病了想见她,怎么可能?再说,皇后想见她,她就得乖乖地跑去给她见?
晶心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我今日……”
这面晶心的理由还没说出来,那边张碧瑶已开始涕泪交加地祈求,“求求公主,求求公主了,请一定去见娘娘一面吧”
晶心深感惊讶,张碧瑶一直是个很有傲气,也很有傲骨的人,晶心从来没想到,张碧瑶有朝一日会这般哀求她,还是这么一件小事儿,“瑶姐姐,你是想让我带你入宫?”
如果是这样的话,晶心就打算答应下来了,以张碧瑶的身份,进宫很难,尤其是后、宫,恐怕若德都帮不了她,七公主现在也不那么受宠了,想来也是有难处,皇后要是真病得不轻,想见见家里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还是要征求一下圣上的意见,晶心暗暗地想。
谁承想,张碧瑶听了晶心的话,整个人都往后瑟缩了一下儿,“公主,一个人去就可,便可,妾身,妾身便不去了……”竟然是相当害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