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快去看看郡主吧”秋兰在晶心耳边低声道,声音很是急切。
晶心叹了口气,“灵儿这次又闯了什么祸?”不怪袁亦墨说,晶灵这丫头就没一天消停的时候,好在风十一喜欢她,日常总是常伴晶灵左右,所以晶心倒是并不担心。
“晶灵郡主要用弩箭射团哥。”秋兰答道。
晶心“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个灵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就算伤不到团哥,也容易把团哥吓着,风十一又护短……
晶心急急赶到后院时,只见晶灵正大喊一声,“那我可真射了”一支小小的弩箭从晶灵的袖口疾射而出,直奔团哥的面门而去,团哥象是吓傻了,直瞪瞪地看着晶灵手中的箭,竟然不闪不避。
晶心只觉眼前一黑,险险晕过去,晶灵那只金弩是若安特地请人为她打造的,虽然小巧,威力却很大,晶灵这时和团哥距离并不远,就算风十一悄悄给晶灵换了箭,这一箭若是射着了,团哥也难免头破血流,那要是射到眼睛上呢?
说时迟那时快,风十一从团哥身边掠过,将团哥横向抱离了一点,以便躲闪,可让风十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团哥竟然把头向着那箭来的方向一伸,那箭便恰好插在他的发髻之上。
团哥才六岁,梳的是那种头顶一髻,发尾结细辫的发型,因为头发不多,那发髻也结得不大且有些松散,箭这一射,头发立时散了,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
晶心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她腿伤新愈,这么一跑,样子有些滑稽,很不和礼仪,可她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一下子扑到团哥身边,把团哥头发撩起来,细细地查看,“我的儿,你伤了哪里?”
团哥见晶心鬓发散乱,两个眼圈儿红红的,额上有细密的汗水,不禁抬起手来,在晶心的脸上模了一把。母亲对团哥来说,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存在,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能把妹妹带在身边,却独独将他送走,以至于他连母亲的样子都不曾记得。
母亲回来后,他也只见过两次,那时母亲伤重,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就被带走了,那两次,他虽然表面平静,却背地里掉了泪,他好不容易盼回的母亲,难道就要再次离开他吗?他连母亲的面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啊
后来,母亲再次撇下他,进了皇宫,这让团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每个人都说娘亲回来后,定会好好疼他,可是他等来的又是什么?不过是再次分离而已,虽然距离近了许多,可对团哥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母亲只是个称呼而已
侯府出了大事,团哥留了下来,这其中,舍不得祖母,舍不得家,是主要的,可团哥的心里还有个小小的企盼,那就是,如果母亲知道他有危难,会不会回来救他呢?
团哥的失望在一日日的等待中,越积越多,终于变成了绝望,母亲,没有回来。母亲是不在意他的,这种想法儿,让团哥的心常常紧皱成一团。
晶灵骄横跋扈的样子,让团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同样是孩子,为什么,晶灵就可以留在母亲身边肆意妄为,母亲,定是不喜欢自己的,虽然,团哥想不出原因。
风十一抱着团哥,任由晶心查看,他心知,团哥没有受伤,而晶心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出于天然的母性本能而已。
晶心确定团哥安然无恙,却并不松手,就着风十一的怀抱,将团哥搂在怀里,轻言地安慰着,“团哥不怕,团哥是男子汉,娘在这里,等回头娘去打那个坏丫头……”
晶心身上有和祖母、女乃妈不同的气息,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香,让团哥有种从未尝到过的舒适和安心。
团哥有一刻的惶惑,觉得有什么东西,他小小的心里,骤然升起,又慢慢消散,却没离开,而后,一种贴心的欢愉,将他的心和身体都填得满满的。
晶心急切的样子,让团哥有种实实在在的满足,他是有母亲的,母亲也不是不喜他的,他能感到,母亲就象祖母一般,是爱极了他的,只是,母亲一直没有机会罢了,父亲说的是对的,祖母和女乃妈也没有骗他
“依依,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晶灵满面怒气地跑了过来,晶灵看到晶心那样地维护团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觉得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晶灵不说还好,这一叫嚷,晶心更加恼火了,她放开了团哥,一把拉过了晶灵,对着晶灵的小PP,狠狠地打了下去,结果,却打了个空,风十一已放下怀里的团哥,把晶灵从晶心的“魔掌”下,解救了出来。
晶心这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她对风十一恶狠狠地道,“你就护着吧,等她捅出天大的篓子来,我看你还能护得了她?”又对晶灵道,“你不愿我管教你,也好,以后我都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转身去抱团哥,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去,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了,下人来接团哥,晶心只是抱着不松手。
“哇——,”晶灵在晶心的身后大哭起来,她平生第一次发现,晶心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了,“依依,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
晶心咬着牙,不回头,风十一抱着晶灵在后面追上来,“依依,小孩子,总要慢慢教……”
“你别跟我说,我教不了她,谁能教得了,你找谁去”晶心竟然连风十一的面子都不给了,晶灵听得彻底心凉了。
晶灵怨毒地看了团哥一眼,说,“依依,你敢不理我,我就找……”被晶心凌厉的眼风一扫,急忙转口道,“找圣上”眼睛洋洋得意地看着团哥,心道,吓死你
晶心淡然地转身,“去吧,家里的事要靠外人来帮忙,灵儿到底知不知道,你姓什么?”
晶灵气焰顿消,委屈的泪水纷纷而下,她回京城很久了,晶玉球中给她提供了太多的信息,她虽年幼,可挡不住看了又看,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何况是“电影”?
晶灵哪能不从那些旧事里,了解到什么?其实,她早就下了守护晶心、袁亦墨和侯府的决心,她只是气不过团哥对她的冷漠,和晶心的偏心而已,又怎会真的分不出来孰近孰远呢?
晶心进了屋子,将团哥放在凳上,亲手给团哥梳发,梳得不怎么好,可团哥觉得很幸福,感到母亲的手,模在他的身上,都和别人模他的感觉不同。
晶灵磨磨蹭蹭地走到晶心身边,不再说话,可怜巴巴地叫着,“依依,我的头发也乱了……”眼中还带着泪痕,像只摇尾巴讨饶的小狗儿。
晶心的气立时消了,把晶灵也放在凳上,和团哥并排坐着,一边给晶灵梳发,一边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你们的外公外婆去的又早,当时我也就是你们这么大,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时我就想,我要是有个哥哥多好啊,可以保护我,有个妹妹也好啊,可以说说知心话……”
两个孩子大瞪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从铜镜中看着站在他们背后的母亲,晶心微红的眼眶,让他们的心里,同时涌动起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晶灵先受不住了,她安慰道,“依依不是有若安吗?若安说,你们从小就在一起……”
晶心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在她的心里,的确是一直把若安当成哥哥的,想来,当初的袁若依,也是如此,可若安又给了她什么呢?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和孩子们说的,不仅不能对孩子们讲,也不能对任何人讲。
晶心打起精神来,“是啊,那时圣上对我很好,他陪我一起玩儿,一起爬树、跳树,在我没东西吃,饿肚子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地带好吃的点心给我,我心里是一直把他当哥哥的,世上最好的哥哥,我想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他,永远、永远陪着他,对他好……”
毫无征兆地,晶心突然间泪如雨下,听说了若安做的那些事后,晶心一直压抑着,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自古帝王多寡情,这是他们的生存环境决定的,若安毕竟没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芷娴的事,也定是有内情的,若安不是她什么人,若德能对她做的事,若安当然也可以……
可直到此时,晶心才在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中明白,她被若安伤得多么的深……
若安早就来到了晶心的院子外面,他知道若贤在府中为晶心单备了院子,心中十分羡慕,每次到若贤府中来,总要找个机会到这院子里看看。
今天若安微服来参加若贤的“喜宴”,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再找机会看看晶心,他们不过才离宫三天而已,若安却在偌大的皇宫中度日如年。
若安已经等了晶心好一会儿了,不仅晶心和两个孩子的对话都听到了,就连晶灵和团哥争吵的过程,他也是看了个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