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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啊——”身后久未说话的白未央突然拍着扇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林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话直说。这灵州城的事,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吧。”
“莫儿你真是重色轻友的典范……”白未央假意抹了抹眼睛,引得路旁围观的大婶姑娘们一阵尖叫。
林莫眼中寒光乍现。丁小蓉赶忙上前去充当和事老儿。
“白世子,谢家出了什么事吗?”。难道谢家老爹并不是对谢芙蓉不管不顾落井下石,而是后院着火自顾不暇?
白未央‘啪’得一声将他的扇子打开,摇头晃脑地扇了几下:“其实也没什么……你此番回谢家是想找谁来着?”
丁小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鲁三娘”
‘啪’扇子合上,轻松的笑意又回到了白未央的脸上:“那就没问题了,不过据我所知,继夫人她现在不在谢家,而是回了娘家,蓉儿要去寻她,得去鲁府。”
“哼。”跟在丁小蓉身后的如梦,不屑地哼了一声。
丁小蓉知道她哼得是什么。这个鲁三娘,出身贫寒,家里老子娘都是卖肉为生,一大家子,加一双儿女都住在简陋的屋棚里。要说有见识,倒是她这个老娘有些厉害,为了过上好日子,那在女儿身上的投入可是倾尽血本,就盼着她有朝一日能攀上富贵,自己也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
鲁三娘姿色不错,经过她老娘的教,倒也有几分体面,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给她勾搭上了灵州城的大富商,谢芙蓉的老爹谢朱荣,并且一胎得了儿子。鲁三娘继承正室之后,鲁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买了大宅子,请了一帮佣人,出门马车,入门软轿,所用钱财无不是从谢府明着暗着挪过去的。谢朱荣宠爱鲁氏,又常年在外,谢府的人自然也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鲁三娘补贴娘家。但是谢府上下,对于鲁三娘的这种行为私下里都是鄙夷的。
丁小蓉叹了口气,拍拍如梦的肩膀,转身对白未央客气地说:“多谢白世子相告,不过芙蓉还是想先回家看看。芙蓉毕竟是谢家女儿,自休出府还未回家探望过亲人,于情不合。”
白未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所谓地迈步离去,边走边说:“你既想回去看看就看看吧,若有什么需要,到白府寻我就是,我出来久了,家中母亲挂念,就先走一步。”
丁小蓉冲他挥手告别,心想这人虽然不正经了些,心底倒是不坏的。如此拐弯抹角,其实还是为了帮她吧。
林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扯:“你莫觉得他好。他脚底抹油溜得这么快,必定是心中有鬼。”
丁小蓉不屑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马车‘哒哒’地重新踏在了青石板上,穿过烟熏缭绕的小巷。斜影密织,倒让丁小蓉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是谁在吟唱,那一曲,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青衣巷,左拐第一家,就是传说中贼奸贼爱,花见花开的谢府大宅……
传说谢家黄金铺顶,玉为砖。
传说谢家的宝贝都是长了腿的,偷走了自己会跑回来。
传说觊觎谢家宝贝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身为曾经去过谢家大宅的见证人,丁小蓉知道这些传说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谢府不仅是黄金铺顶,玉为砖,还琉璃做窗面,珍珠当鱼石。那种暴发户似的炫富法,绝对是黄金圣斗士级的。
不过,当她再次踏在那个如梦似幻的谢府门前时,她犹豫了,彷徨了,甚至还有些微小的不自信。
“如梦,我们走错路了吗?”。
“回小姐,没错。”如梦亦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三人之中,只有林莫表情淡漠。
丁小蓉再次揉了揉眼睛。没有错啊,她面前的那两个石狮子确实是石头做的,不是黄金打制的。
再看,那门把手上的红宝石也不过是喷漆的木头。
难道说,这是幻觉?
她想再揉揉眼睛,手却被林莫握住了。“别揉了,没什么特别的,你想把眼睛揉瞎么?”
瞎,瞎了我的铝合金狗眼啊——
怎么几日不见,谢府就沦为这幅光景了——
再想想方才白未央走时那神秘莫测的神色……喵了个咪的那死孔雀果然是知道隐情的么怎么让丫的给溜了啊——
“啊啾”远在白府的白未央打了个喷嚏,他老娘一把纸折扇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林莫紧紧地捏着丁小蓉的手,也不说话,直接拽着她就往谢府的大门拖。
“你,你要干什么?”
“进门啊,不是你要回谢府的么。”林莫没好气地回头甩了一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了灵州城,他胸口的那口气就没顺过,看见丁小蓉的那张小脸就想使劲的捏。
“我,我还没准备好……”
“哦?”林莫扔了丁小蓉的手,抱臂而立,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再不进去就天黑了哦,天黑我看不见,夫人要出了什么事情……”
“我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丁小蓉立刻提起裙子向里走。
谢府的门,似乎也变得很老旧的样子,真是奇怪。丁小蓉细细地抚着那木头门面,拉响了锁环。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飞奔而来。
“三娘——你回来啦——”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小山一般的黑影猛地扑向丁小蓉,林莫眼疾手快将丁小蓉拎到了一旁,跟在丁小蓉身后的如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扑了个正正着啊正正着。
丁小蓉默默地为如梦默哀了一把,对那个肥得如同相扑选手一般的肉山,客气地询问了一句:“爹,您起来说话。”
其实若不是那三百斤肥肉,丁小蓉还真认不出这就是谢芙蓉那油光满面势利眼的老爹。
几日不见,谢朱荣同这座谢府一样,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岁,头发白了一半,脸上胡子拉渣,一双绿豆小眼浑浊红肿,身上的衣服也散发着一股许久未洗的臭味。
“女儿啊——”谢朱荣起先看见丁小蓉并没有反应,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表人才衣着昂贵的林莫身上,才一跃而起,抱着丁小蓉大哭起来。“女儿啊——你救救爹啊——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啊——”
这个痛哭流涕是短暂的,短暂的就像谢朱荣的脸上安了阀门,一拉,眼泪就下来,一受,眼泪就回去了。谢朱荣打招呼似的跟丁小蓉面前哭了一场,就将她推开,紧紧地握住了林莫的手:“你是我新女婿吧,请问你家在何处,家产几何,你妻子娘家有难,贤婿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林莫含笑望着谢老爷,顺便用余光瞅了瞅羞愧不堪的丁小蓉,嘴角上扬,一字一顿的说道:“在下林莫,家在青州,家中无父无母,倒有些积蓄……只是……”他看着谢老爷越来越亮的绿豆眼,笑得如沐春风:“只是在下尚未娶妻,并非谢老爷的贤婿。”
谢朱容肥敦敦的脸顿时一塌,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光彩:“没关系没关系,男未婚女未嫁,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你同蓉儿的婚事老夫许了,许了”
林莫立刻恭敬地向谢朱荣行了个晚辈的礼:“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给泰山大人有礼了。”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灿烂到丁小蓉的眼睛都有些恍惚了。林莫趁着谢老爷回礼的空档,给了丁小蓉一个揶揄的眼神,并配口型说:你爹把你嫁给我了。
丁小蓉又气又恼,但是有谢朱容那座肉山压着,她愣是没能挤上前去说句话。
如梦已经看得傻了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少爷一下子就成了小姐的夫君了呢。
谢朱荣可不管这么多,他眼里只有能解他眼下危机的银子。若是有银子,让他做陪嫁都行。
“那,那个,贤婿啊……这个聘礼……彩礼……”谢朱荣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块脏兮兮的帕子,边抹额头上的油,边吞吞吐吐地说道。
林莫笑笑,从怀里模出了一块玉佩。那玉佩的质地很好,色泽浑厚,透明度高,一看就价格不菲。
谢朱荣看到那块玉佩眼睛都直了,猛虎扑食般向那玉佩扑去。
丁小蓉看着心急,正要大声喊,林莫给了她个噤声的眼神。
玉佩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谢朱荣的手里。他捧着如获至宝般喃喃自语:“好玉啊,这是块古玉,南棠已经多年未见这么好的玉了啊……”
“岳父大人当真识货。”林莫勾唇轻笑,规规矩矩地向谢老爷做了个揖。
丁小蓉自然是气得跺脚。
林莫却不急,他温温和和地看着谢老爷,薄唇轻启:“小婿不才,不过也认为岳父大人此番劫难单凭一块玉佩,几千金银也是解决不了的,不如,岳父大人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小婿也好为岳父大人拿个主意,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