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噩,月明星稀。
长风回廊,白烟氤氲中,雪色的衣袍随波起伏。
“我怎不知你竟有这种嗜好,洗澡也不月兑衣裳。”一个轻佻的声音于头顶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瑶池眼皮也没眨一下,兀自泡在温泉池子里,舒适惬意。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树上翻下,好整以暇地落在离她最近的岸上。背后传来一阵古怪的窸窸窣窣声,苏瑶池忍耐甚久,终于在入水声响起时,寒眉冷立,动了怒:“出去”
身后的人不语,那水声却招摇地越发大了,好似一个人正在水中游着向她的方向而来。努极而反,对方挑衅过度,苏瑶池反而恢复了以往的万年冰山状,只是环绕在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那是她要以示惩戒的表现。
‘哗’——晶莹的水珠沿着以贴服在胴体上且浸水变得透明的白衫滚落,苏瑶池冷着一张脸,也不说什么,起身就走。
那一走,却没走成,有人在水下攀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连同温热的气息已经攀爬到了她的肩上:“你这般冷情,教我好生伤心。”
“是么?”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从岸上传来,冷漠中还带着几分戏谑:“我竟不知你还有跟木人欢好的嗜好。”
那个声音如同一把冰刀,瞬间令他清醒了过来,低头再看看,怀里所抱的哪里是苏瑶池,而是寻常她捣鼓的那些木头人中的一个。
“你用幻术阴我?”怒眉瞪目,好看的桃花眼撑得圆滚。
岸上的人也不否认,而是淡淡地说:“难道等着你阴我?”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技不如人,还是自己先挑得头,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白未央放开了手中的木人,扯了个嬉皮的笑容,一跃上岸。
苏瑶池也不理他,转身向屋中走去。
白未央跟上:“李家的事没那么简单。”见苏瑶池没有反应,他也不急,随手捞了块毛巾擦起头发上的水来:“那个李家的小姑娘果真是逃婚来的没错,但是肯定不止如此。她来的时候我尾随一路,那般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假;但是她在园中见了我时却一脸放松。莫不是‘东西’已经给了蓉儿?”
苏瑶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许那般亲昵唤她。”
白未央不正经地开始解湿掉的外裳,边解边往苏瑶池身上扔,嘴里也不闲着:“你这般说,我就当你是在乎我,吃醋了。”
苏瑶池说:“你若不怕光着身子被扔出去丢人尽管再说几句。”
白未央笑容一滞,赶忙换了副正经面容,伸手向苏瑶池讨要衣服:“衣服不用烘了,我不怕冷。”
苏瑶池将衣服扔还给他,随手寻了个木椅拉过来,款款而坐:“人在你手里几天了,你什么都没问出来?”
白未央模了模鼻子,好看的桃花眼委屈地看向苏瑶池:“你早就知道原家的人跟着她呢是不?人在我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被劫走了,害得老子我重伤未愈,又跟人打了一架。”
“打输了?”苏瑶池淡淡地开口。
白未央呲牙:“赢了,但是人丢了。那原家丫头的主子亲自来了,不知道是那两个中的哪一个。娘的,就欺负老子有伤”
苏瑶池颦眉:“你最近说话愈发粗俗了。”
白未央一顿,随即讪笑:“遇到个粗损丫头,一不小心近墨者黑了。”他虽然表现的不好意思,但是苏瑶池能看出他眼底的笑意是真的,对自己不小心爆出的粗口也浑然不在意。
反正与她无关。苏瑶池起身,从阁子里取了些瓶瓶罐罐,用巾帕兜好,递给了白未央:“你那伤还得养养,这个拿去抹,祛疤。”
白未央不客气地接过:“几个月不见,你越发有闺秀样了。”
两道冷光投来,白未央视而不见,低头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这都几日了?她还那样?”
就知道他今日来不止是讨药的。苏瑶池再次坐下,纤细白皙的臂腕搁在茶桌上,轻轻点头:“三日了。”
白未央停下了手中的摆弄,眉宇间亦有几分愁色:“这样好么?”
苏瑶池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半响才道:“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他真的不在了。”
“寻不到了?”
苏瑶池点点头:“反噬了。”
“可惜哦。”白未央也靠着椅子坐下来:“我看小女圭女圭是有点动心了。”对上同伴阴冷如冰凌的目光,他避讳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捡起了别的话头:“小女圭女圭心善,也不一定是看上了他,不过是觉得因她而起,良心上过不起吧。”
“这不怪她。”苏瑶池摇摇头:“李家那边的人狠了心要要她的命,是我们大意了。”
“花说那位已经生气了,大约这杀人防火的事儿,也不过是有人携私报复吧。”白未央向后仰了仰,长叹一口:“这女人间的事就是麻烦。”
苏瑶池不答他的话,转眸寻思起什么。
白未央喝了三碗茶,起身要离去,临走前交待她:“那位已经找由头敲打了李家某些人,估计暂时不会有动作。花暗中也调了人过来,这里是青州的地盘,就是那一位也要掂量着点儿。再过几日出门应该无碍了。”
苏瑶池起身相送,淡淡地说:“回去凡事小心。你母亲若再提起亲事……”
白未央摆摆手阻止了她后面的话,伸了伸懒腰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们这样的人,谁连累谁呢,我娘我会摆平的,不必担心。”
见他这样说,苏瑶池也不再争辩什么。白未央说得没错,倒是自己近日里太安逸了,心中竟有几分动摇。
还有七个月,到时候她下得去手吗?
“小姐,白世子前几日拉了一车东西过来,还留下了好些银钱,大少女乃女乃说最近的生计不用发愁了。”
“小姐,大少女乃女乃说下周咱们就可以出门逛逛了。这青州听说不比灵州小呢,想必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小姐,奴婢熬了粥,这次没糊,您尝尝?”
“小姐……您开口说句话吧,奴婢害怕。”
如梦端着一碗白粥在那个淡蓝色的人后面站了许久,直到热腾腾的粥变得冰凉,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端着盘子出去了。
出门不远处,那抹素白也一如往常地立在那里。
如梦勉强打起了精神,上面去给她请安:“奴婢见过大少女乃女乃。”
苏瑶池望着园中开始凋谢的栀子花发呆,半响才淡淡地说:“又没吃?”
如梦咬着下唇,点点头,豆大的泪珠已经滚了下来:“大少女乃女乃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这样下去,身子可受不了啊……”
苏瑶池皱了皱眉,她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大约与养猫差不多吧。
“跟她提过孩子没?”
如梦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瑶池回头:“那是提了还是没提?”
如梦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还顺势跪下:“奴婢提了啊,说这样下去小少爷也不保了……可是,可是小姐好像没听见啊……奴婢说什么,小,小姐都像听不见一样啊……”
听不见……那是什么?是自己不愿意醒么?
苏瑶池转身:“你去热热粥,我去看她。”自己避讳了许多日不去见她,就是怕她再多询问关于林莫的事情。可是她却这般折磨着自己,可真是如白未央说的,对林莫动了情?
嘴唇抿起,狭长的瞳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她大步向丁小蓉的房间走去。
入了房门,才意识到如梦说得话是什么意思了。空荡荡的屋子里,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向窗外,那大大的深邃的眼睛竟一丝光亮都没有,晦暗至极。
她睡着?醒着?
苏瑶池靠近了丁小蓉些,后者根本没有反应。
她又靠近了几步,这次干脆走到了她的身后,攀住了她的肩膀:“醒着吗?”。
丁小蓉不语,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一般,不苟言笑。
苏瑶池有些恼怒了,紧抿的下唇显示了她心中的不快。他与她才相处了几日?
有些人生起气来如同暴风骤雨,飓风过境;有些人却如寒冰入骨,阴冷沉寂。显然,苏瑶池属于后者,闷骚的人发起火来,反而最可怕。这个道理,丁小蓉若是醒着,一定懂的。
躲在窗外小心偷看的如梦涨红了脸:这个大少女乃女乃是要做什么?
苏瑶池也不管丁小蓉醒着没醒着,她想,大约是魔怔了,刺激一下也许能醒过来。
于是甩了脚上踢踏的木屐,赤着脚爬上了床。
白未央似乎说过,女子都是有些敏感的地方的,若是刺激得当……她一边盘腿坐好,一边托起下巴思索起来。
如梦等得快睡着了,手里端的粥再次凉掉。为了不挨骂,她只好匆匆返回厨房再次去煮粥。
苏瑶池探手伸向了丁小蓉腰间的衣带。
轻轻一扯,就开了。露出了里面藕色的肚兜和白绸的裘裤。藕色肚兜的缎面上有两处小小的凸起。
就是那里。狭长的瞳眸一紧,她就伸出手指向那凸点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