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人必须找到目标,临行前步萨钵可汗说过,得到这个汉儿,复国等于成功了一半,由此可见这个汉儿对吐谷浑的重要性。虾米文学.xiami]两个同伴惨叫坠马,而敌人则像风一般粘上了其中一匹战马,然后如鬼魅一般飘忽而起,轻盈如猿,闪身上了马背。好精湛的骑术,神乎其技。只剩下最后两名同伴了,他们怒吼着,从左右两侧举矛杀来。又是两道闪电,匪夷所思的闪电,一击必中的闪电。敌人在马背上腾空而起,抓住横伸半空的一棵粗大枝桠,如猿猴一把飞上了大树。两支长矛刺空,而两支长矛的主人连同长矛一起飞出了马背,轰然落地,溅起一地落叶。风动,树摇,落叶缤纷,胡杨林深邃而幽静,梦幻般的生命力在它恢弘而豪迈的吟唱中进入轮回世界,生命不死,亘古永恒。披散舞动的长发,雄壮伟昂的身躯,气势如虎的战斧,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副华丽、高贵、威猛、尽显王者之气的金狼头护具。金狼头,他就是金狼头,他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金狼头,他就是那个毁了我的家园抢了我们雪山圣女的金狼头。“借你人头一用。”战斧抡起,风雷俱下。我要死了,我要回到大雪山了,“妈妈……”吐谷浑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步槊插进人头。伽蓝从尸体上拔出五寸短剑,又从地上拔出横刀。就在横刀出地的霎那,眼前金星飞舞,头晕目眩,跟着一股剧烈痛疼从心底涌出。伽蓝一头栽倒,嘴里更是发出痛苦申吟。角号声愈发清晰而急迫,战马奔腾声越来越密集,更多的吐谷浑人正在飞驰而来。伽蓝强忍痛疼站了起来,张嘴发出一声激厉长啸,似乎要把上的痛苦随着啸声一起泄出。“伽蓝,你是守护神,你无敌于天下,没有人可以击败你,没有!”伽蓝放声狂吼,雄壮身躯在林中疯狂奔跑。他翻身跃上了一匹战马,跟着又抓住了第二匹战马,追上了第三匹战马,然后一人三马,风驰电掣,冲出胡杨林,冲进了茫茫沙漠。驻马沙丘之上,伽蓝仰首向天,吹响了角号。这是报警的号声,这号声告诉同伴,遇上了强敌,速速支援。一股股沙尘在天际扬起,一队队吐谷浑人拨转马头,向号声吹响之处飞驰。伽蓝的角号一遍遍吹响,试图把附近的吐谷浑人全部吸引过来。很快,一队吐谷浑人到了近前。金狼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狼头。伽蓝放下角号,高高举起步槊,上面的人头尚在滴血,狞狰而恐怖。“杀!”伽蓝一声暴喝,战马激嘶蹄如飞,沿着沙丘撒腿狂奔。“撤!撤!撤!”吐谷浑人毫不犹豫,拨转马头,调头就走。一队十骑,根本不是金狼头的对手,只有集结百骑四面围杀。“呜呜呜……”角号声冲天而起,吐谷浑人一边打马飞奔,一边鸣号告警。沙尘飞扬,在空中逐渐会合,灰蒙蒙的,遮天蔽日。角号激昂,渐渐连成一片,响彻云霄。=高泰和乔二望着飘扬在空中的沙尘,听着风中传来的连天号角和隐约可闻的厮杀声,心在剧跳,血在燃烧,杀气在喷涌。“将军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俺们。”高泰冷声说道,“阿柴虏要来了,北边的归你,南边的归俺。”乔二回头看看河边的人群,“俺留在最后。”“如果俺死了,你有幸回到河北,就去俺家里看看,看看俺老娘还在不在。”高泰拍拍乔二厚实的后背,“拜托了。”“郝孝德和刘黑闼都是好汉子,然诺仗义,他们会照顾你老娘,无须担心。”乔二冲着他笑笑,“俺家里没人了,但你还有一个老娘,她天天都在盼你回家。”乔二指指放在河边的大树干,“那个蛮重的,留点力气,否则拖都拖不动。”高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好兄弟。”说完他调头向南边跑去。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南边天际。那里升起了一股沙尘,是西岸,西岸的吐谷浑大军追上来了。高泰调转身形,一边向河边发力狂奔,一边举起号角,放声吹响。=薛家的人看到高泰神色紧张的狂奔而至,又看到他的手高高指向南边,不禁齐齐抬头。完了,对岸还有追兵。薛家的人顿时色变,正准备上筏的白衣少妇当即叫道,“大郎,你快走,快走啊!”白衣少女已经上了筏子,看到此刻情势危急,当即抱着瓦罐要跳下来,“大哥,你先走,儿和七娘一起。”“七娘快走。”灰衣中年人情急之下,一把抱起白衣少妇,冲进冰冷的河水,直奔皮筏。姜九也一把拽住了白衣少女,“小娘子不可,那边的人会杀了大郎君,万万不可。”灰衣中年人一边把白衣少妇放进皮筏,一边冲着姜九吼道,“吹号,快吹号!”姜九一手按住挣扎的白衣少女,一手举号就吹。“大郎……”白衣少妇泪如雨下。“大哥……”白衣少女凄厉哭喊。“七娘,小妹,相信那位将军,某和九郎马上就会过去,薛家的人不会死在这里。”灰衣中年人和几个青壮一边用力推动皮筏,一边从容说道,“小妹,大人就在天上,他在救我们,他不会抛弃我们。”白衣少妇抬头向天,哭着喊道,“阿郎,快救救薛家,救救你的孩子!”一支长箭厉啸而过,远远落入河中。一队吐谷浑人冲出了胡杨林,跟着传来乔二的怒吼,战马的痛嘶,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嚎。“杀!”乔二的铁棓雷霆劈下,吐谷浑人连人带马一起倒地。“射,射,快射!”姜九疯了一般冲上河滩,朝着几个青壮厉声吼道,“杀死他们,杀!”=江都候看到高泰鸣号报警,仰首南望,嘴里忿然骂道,“直娘贼,阿柴虏倒是追得紧,这么快就寻来了。”凌辉和石羽正在驱驼拉筏,眼见追兵杀来,心急如焚。“将军,快撤,否则就要折在这里了。”凌辉扯着嗓子喊道。江都候理都不理他,大步走到一匹骆驼边上,冲着骆驼招招手。骆驼很顺从地屈腿伏地。江都候从藤筐里抱出明光铠,飞速披挂。接着屈指于嘴,连发唿哨。黑色战马小跑而至。江都候从藤筐里取出一面圆盾,两把角弓,两壶羽箭,两支马槊,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悬挂于战马两侧。暴雪走到他身边,昂首望着,发出几声低吼,眼里露出森森杀气。“乖儿子,伽蓝更需要你。”江都候俯身拍拍它的大脑袋,手指北方,“你带着烈火和刀疤沿河而上,接应伽蓝。去,现在就去!”暴雪欢快嘶吼,飞一般冲到烈火和刀疤面前,连声低吼。烈火仰首嘶鸣,率先起动。刀疤则是懒洋洋地吃着骆驼刺,置若罔闻。暴雪一声雷吼,腾空而起,狠狠地撞击刀疤。刀疤惨叫,撒腿就跑,结果方向跑错了,又遭暴雪痛击。一獒一驼一马风驰电掣,沿着河滩向北狂奔而去。皮筏到岸。翩翩和薛家人蜂拥而上,把筏里的人扶上沙滩。白衣少妇的眼睛始终盯着对岸。两个大隋戍卒各守一边,与阿柴虏血腥厮杀。几个薛家青壮加入了战斗。灰衣中年人和姜九正在奋力拉动绳索拖拽皮筏。远处天空依旧是沙尘飞扬,那位年轻勇士以一己之力独自鏖战近百阿柴虏,掀起惊天狂澜。江都候背挂两柄横刀,一柄战斧,手执八尺长的双刃长刀,单手扳鞍,飞身上马。“将军……”凌辉和石羽飞奔而至,“我们与将军同去!”“无妨,阿柴虏的前哨游骑而已。”江都候轻蔑冷笑,“咱一人足矣!”凌辉的目光落在了盛装食物和水的皮囊上,知道江都候决意要一人阻敌,旋即又看到正围过来的老弱妇孺,无奈暗叹,“将军,我在白羊窝等你。”江都候微微颔首,“老人、孩子和女人先走,要快,迟恐不及!”凌辉躬身一礼,转身去备驼马。江都候望向石羽,长刀蓦然闪动,不待石羽做出反应,犀利的刀刃已经停在脖颈一寸之外,寒气袭人。“栗特人,给咱一句话!”江都候目射寒光,厉声喝问。薛家的人吓得骇然止步,面如土色,几个孩子更是惊恐至极。石羽肝胆俱裂,几乎窒息了,眼前一片漆黑。“说!”江都候怒目圆睁,纵声狂吼,“说!”“我留下,我把他们接过来,我与将军一起撤。”石羽颤声说道。江都候冷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白衣虏,若敢逃离,咱追到兰,屠尽商队,一个不留!”“我发誓,我发誓!”石羽冷汗涔涔,扯着嗓子叫道。“不要等咱,也不要等伽蓝。”江都候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他们接过来,就去追赶紫云天的小鸟。”“我知道,我听将军的。”“走!”长刀划空而过,黑骝发出一声嘶鸣蹄如飞,呼啸而去,只留下一道飞扬的沙尘。=石羽摇摇欲坠。翩翩冲上去一把扶住他,“我也留下。”“不,你和汉儿一起走。”石羽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对围在身边的薛家人说道,“两岸都有追兵,形势万分危急,你们随紫云天的汉儿即刻进入沙漠。”薛家人听不懂,一个个茫然无措。“走,走!”翩翩只能说简单的东土话,她一边急促地说着同一个字,一边不停地比划着。薛家人理解了翩翩的意思,但家里的男人都还在对岸,她们不能走,要死也死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一起走。”白衣少妇感激地握住翩翩的手,然后指向对岸,连说带比划着。翩翩急得面红耳赤,冲着凌辉连声叫喊,“汉儿哥哥,你快来……”凌辉大怒,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快走,如果你们被阿柴虏抓了,那就生不如死了。”薛家的人听不懂他喊什么,但从那张愤怒的脸上就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看到薛家人茫然的样子,凌辉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是突厥话。他在西土长大,虽然会说东土话,但太久时间不说,已经变得非常生疏。凌辉努力想说,但越急越难,情急之下,他一把抢过老妇人怀里的孩子,转身飞跑几步扔进了藤筐。石羽豁然醒悟,一手抓一个孩子,双双扔上了驼背。薛家一群妇孺哪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数息之后七八个孩子都上了骆驼,跟着两人连拉带拽又把几个老人也送上了驼背。凌辉唿哨吹响,头驼迈步就走。白衣少妇无奈,只好在翩翩的拖拽下,与家人跟在驼群后面,率先离开了河滩,穿过胡杨林,再一次走进浩瀚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