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琳……”清尘长唤一声,泪如雨下。
此刻,院门一侧,正站着目瞪口呆的安王、肃淳和刺竹。目睹此情此景,安王有些难以自持,身子晃动着,被刺竹扶住,他沉沉地,低下头去,兀自摇头叹息不停。
过了许久,清尘才放下依琳,月兑下战袍,轻轻地盖在依琳身上,回身一拱手,问道:“王爷,如何操办依琳的后事?”
安王默然片刻,低声道:“既然,她不愿意嫁……那就,葬在淮王夫妇墓旁吧……”
安王正在屋里同刺竹议事,忽然士兵通报:“沐将军和小将军求见。”
刺竹心里“咯噔”一下,倏地一紧。
门开处,沐广驰和清尘,一身布衣,走了进来。
安王笑道:“这是,准备走了?”
沐广驰回道:“如今局势平定,我们父子也没什么事了,家里的祖业还要人打理,想着还是要尽早回去,请安王准许。”
“你们这模样,都收拾好了,我还能不准?”安王说着,起身下座,轻叹一声,自语道:“依琳的后事办完了,我想着,也留你们不住了……”
“日后若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敬请王爷调遣。”清尘恭敬的声音里,有些例行公事的客套。
安王若有所思地看了清尘一眼,踌躇片刻,低声道:“我要和沐将军谈点事,刺竹和清尘,先到偏厅去喝茶,呆会再叫你们。”
一回身,看着沐广驰,却是良久无言。
沐广驰端起茶杯,望着那绿莹莹的茶水,喝一口,喉间淡淡的清香回旋,心头,却散开了浓浓的苦涩。
“广驰……”安王缓缓地坐在圆桌一侧,低声道:“我知道,你们父子无心功名……你能以天下百姓为重,放下对我的成见,我很佩服,也很感激你……这虽然算是我的成就,但却是你和清尘带领沐家军拼出来的,没有苍灵渡的归顺,只怕现今,我还在通州屯兵……”
“我知道,你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或许此后,再无相见之期……”安王的语气黯然,充满了不舍,还有些伤感,他顿了顿,抬起头来,望着沐广驰,轻声说:“广驰,这些日子,我可谓是真心与你相交,只是不知,你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我……”
沐广驰盯着地面,沉沉道:“也还算是君子吧。”
安王如释重负,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这才细声道:“那,你对我的恨意,是否可以放下了?”
沐广驰重重地长吁一口气,淡然道:“我不恨你了。”
安王点点头,伸手拍了一下沐广驰的肩膀,幽声道:“离别在即,再见无期,能否尊称一声广驰兄弟,能否请你,跟我说说祉莲……”
沐广驰静静地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王,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轰鸣:“你念着她,是因为你介意她跟我在一起了,还是,因为她救过你的命,跟其他女人不同?”
安王摇摇头,眼睛有些发直:“都不是……我只是想她……”他吸了一下鼻子,却倏地红了眼圈,看沐广驰一眼,轻轻地别过头去。
“你当然是希望她活着的,”沐广驰幽声道:“如果她还活着,你会怎么做?”
“说实话……”安王低声道:“我会再一次把她夺回来。”
沐广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安王的回答这么直白,即便是假设,安王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从前他要抢祉莲,现在,也一样不会放弃。沐广驰顿了顿,揶揄道:“从前,你得到了她的人,得到了她的心吗?还要抢,谁知不会是重蹈覆辙呢?”
“不会的!”安王绝然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错过!她想要如何,我就如何,遣散了家中的夫人,只留她一个王妃,我把余生都给她,你怎知她不会满意?!”
“我不是没有得到过她的心,我得到过的,我知道她也动过心,我知道她爱过我,我知道的,我知道……”安王喃喃地念叨着,不甘心地说:“只是我太大意,我没有在意她的想法,我若是再坚持一下,再细心一点,再爱她多一点,她是不会弃我而去的……”
沐广驰看着他,淡淡的眼光里点点凉意,似乎是讥讽,又似乎是怜悯,但在安王看来,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沐广驰,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安王压抑着激动,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过没有?你和我的争斗,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你从一开始,就拥有跟祉莲的青梅竹马,拥有跟祉莲的婚约,拥有跟祉莲那么多的美好时光,可是我呢?除了一见钟情,除了我一个人单方面的爱,什么都没有。在祉莲眼里,身份、金钱和权势,算得了什么?我跟你,在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可比。”
“祉莲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如果不是你给我制造了可乘之机,江家也不可能被我攻破。第一次,你舍下她,可以说是情非得已,你差点让她死在外头,你让她丢尽了颜面,但她却还是轻易就原谅了你。第二次,如果你带她走,我也不会有机会,可是你为了淮王,生生地甩下了她……”安王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不管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对当时的祉莲来说,我就是虎狼。她眼睁睁地看着你逃命而去,而把她丢给了虎狼……”
“当时的情景,谁能不动容……你真是铁石心肠啊,沐广驰,我佩服你做得出,我安修是做不出的……”安王叹息:“是你让她绝望,才有了我的后来。我利用了江家,就算我卑鄙,也是你残忍在前。”
“如果是公平竞争,也许我争不过你,可是你放弃了,我为何不能进入她的生活?你选择了淮王,选择了所谓的义,那么作为交换,你就要失去祉莲,命运这样才叫公平。”安王默然道:“可惜,不公平的还在后面……”
“她给了你两次机会,可是我呢,我没有抛弃她,虽然我也哄骗过她,可是那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哄骗,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补救了,我承诺她的,我做到了,但她,就是不肯再给我机会……她若象对你,给我两次机会,我不会象你一样错过,我会紧紧地抓住……”安王皱紧了眉头,仿佛陷入难以自拔的痛苦当中:“我缺的只是比你少一次的机会,一次……”
亲们,安王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