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终是病愈
福临直直盯着博果儿,也不开口,博果儿收回迈出的脚,回头看着福临,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让三个老臣皆是无言,默默在一边充当空气。
看福临没了动静,只是一脸呆滞的盯着他,博果儿不由皱眉,就见福临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坐起。看后者吃力的模样,博果儿心底一阵责怪,既是病了也不好好休息,但原本要走开的步伐还是往床边挪去,顺着福临让人靠在枕上。
那双眼依旧死死盯着他,博果儿不舒服的抽抽嘴角,问道:“臣弟脸上可有什么?”说着,还疑惑的抚上侧脸,伸手抹了抹。
那副迷糊的可爱样,让福临耐不住砰砰直跳的心,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博果儿停在脸上的左手握住,但绵软的手终是没有碰到博果儿的脸颊,无力的搭在床上,福临苦涩的勾勾嘴角,想要开口。一转头,看到房里还有苍蝇,福临一皱眉,就要下逐客令,却见梁海上前一步,小心道:“皇上,容臣替您把脉。”
福临皱眉,还是轻恩了一声,应允了梁海的动作。
梁海急忙上前,半跪在床前,小心的搭上福临的手腕,福临的脉象仍是极其虚弱,甚至是较之之前还要不好,但看着后者脸上微微泛红,梁海不经奇了怪了,忽然想起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不经猛地一颤,后又恢复常态。
一直将注意放在博果儿身上的福临并未察觉,但另外三人却看了个清楚。
博果儿微一皱眉,斜眼警告的瞪视梁海一眼,后者意会,对着福临道:“皇上已经好了许多。”笼统的说了句,梁海就不再多言,毕竟多说多错。
福临这才将注意放到梁海身上,后者脸上那来不及掩去的惊慌让他微微不安,但片刻后抛诸脑后,心底一阵愉悦,若他的天花真在好转,那他岂不是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看清他的感情,和博果儿对他的意思。
见福临又眼神灼灼的看着他,博果儿不动声色的侧过脸掩去不住抽动的嘴角,就听福临说道:“你们都下去,博果儿留下。”
梁海和吴良辅对视一眼,齐声应是,拉着还搞不清状况的郑辕离开,小心关上了门,留下博果儿和福临两人在房内。
出了门,梁海就对正要询问的吴良辅摇摇头,后者一见,猛地变了脸色,片刻后恢复一派淡然,心里却不平静。福临要真是出了事,这大清还不得乱了,现存的皇子仍然年幼,皇长子早殇,最大的皇次子福全也才一岁半,至于佟妃肚子里的,也要再过个把月才能出生,大清朝没了皇帝,内忧外患,也不知那些贼子会如何作乱。
若皇上当真后继无人,那下一任的皇帝还不知是谁?若是到了改朝换代的地步,那还怎么对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这么一想,吴良辅的冷汗就下来了,但随后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即使福临驾崩,现如今有望称帝的也还是姓爱新觉罗,那人可不就是如今手握兵权的镇国将军叶布舒,皇上的四哥吗!
看吴良辅冷汗涔涔的模样,梁海也是皱眉,现在的局势确实乱的可以,但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病,真到了现在这地步,若不用那法子,他们也束手无策了。
和吴良辅、郑辕商量之后,三人还是决定将此事禀告孝庄太后,至于皇上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留下吴良辅留守在养心殿,梁海和郑辕急忙往慈宁宫赶去。
孝庄听出梁海言语中的隐晦之意,知是福临大限将至,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无法咽下,微微好转的身子又开始不利索,梁海急忙上前替孝庄把脉,却被后者一把挥开。
孝庄知道福临的现状后,满心的担忧,又明白若是连她都病倒了,谁还能支撑这个暗涛汹涌的朝廷,只得静下心,让苏麻喇姑替着顺了气,才板起脸,向着梁海问道:“那法子,你有几成把握?”
孝庄身处高位的威压全开,迫得梁海和郑辕心惊胆颤,梁海小心的拿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水,放低声音道:“不、不到三成。”话一出口,梁海就听到瓷器破碎的响声,却是孝庄一失手将手边的茶杯挥到地上。
看着破碎的茶杯,孝庄心头一跳,再看看低眉顺目、尽量减小存在感的梁海和郑辕,无奈一叹,场面一时僵持住,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孝庄一咬牙,沉声道:“就用那法子!若皇上得以痊愈,哀家重重有赏!”
失败的惩罚,孝庄并未提及,但梁海和郑辕心里也有了数,急忙遵命,就要下去准备,毕竟福临的病情已刻不容缓。
就在梁海和郑辕快要踏出慈宁宫前,孝庄忽然开口将两人叫住,梁海和郑辕不明所以的回身,小心请示:“太后还有吩咐?”
孝庄摩斯着尾指上的指套,愣了会,才问道:“襄亲王可是还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梁海和郑辕对视一眼,还是梁海上前一步,答道:“回太后话,确是。”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孝庄没有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却让梁海二人颇感压力,就在梁海忍不住想要告退时,孝庄摆摆手让两人退下,看着两人走远,孝庄才微微一叹,一边的苏麻喇姑规矩的站着,慈宁宫里仅余两人,沉默。
梁海和郑辕退出慈宁宫,就往太医院而去,既然下了决心为皇上针灸,梁海自然要做足了准备,这次救治可是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样样工具都马虎不得。
还有那贴药,他必须要亲自煎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和郑辕商量好各自的工作,两人就忙碌起来。
而博果儿被福临留下后,就见那灼热的视线死死盯住他,竟让他升起几丝尴尬,这人病了都不安分,自他回京,就感觉后者越来越怪了。
福临见博果儿又有闪开的意思,急忙想要开口说什么,月兑口而出的却是几声轻咳。
博果儿一皱眉,这病美人似的,他怎么不知道前世福临还有这个属性。小心的伺候着福临喝了温水,又替他擦了把脸,博果儿就坐在一边,柔声道:“九哥再睡一会,这病还是得好生调理着。”
福临一喜,博果儿这是在关心他啊,又想起刚才博果儿替他擦拭脸颊时,指月复间的薄茧划过脸颊的感觉,那并不柔软的感觉,却让他打心底觉得温暖。
勉强压抑住身体的倦意,福临强撑着和博果儿说了会话,问了后者在边疆的近况,听到博果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福临猛地提起了精神,他的博果儿就是厉害,边咳嗽边夸奖了几声,惹得博果儿一个白眼,这才安静下来,但这根本不能阻止福临心底的荡漾。
他压根没听清楚博果儿言语中的意思,一听后者上战场杀了几个人就是所谓的所向披靡了,听到博果儿说起当时的惊险又嗔怪几句,再听到敌将被擒,差点就拍手叫好了,压根没注意那敌将根本就不是博果儿擒拿的。
于是,当你把整颗心都放在一人身上的时候,你就恨不得把对方想象成全世界最好的,福临的脑补也就越来越强大了。
但强撑着和博果儿说了好一会,福临终是觉得累了,眼皮越来越沉,根本无法再掀开眼帘,头一侧,就这么睡了过去,而博果儿看着福临脸上还未褪去的欣喜的红晕,一皱眉,思及梁海刚才的动作,面上又褪去了刚才和福临叙说时佯装的自得,转为平静,伸手替福临拢拢被子,博果儿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福临握住,无法抽出。
这才想起刚才福临说得尽兴,拉住他的手一直未曾松开。眼见抽不出手,博果儿也不强求,再次坐在床边。
直到傍晚,博果儿勉强抽出手,吃了几口饭食,就见吴良辅带着离开好些时辰的梁海和郑辕走进。
梁海凑近博果儿,小心的禀告了孝庄太后的意思,博果儿皱皱眉,回头看看脸上褪下红晕,又显得惨白虚弱的福临,迟疑一下,还是说道:“那就尽快,拖久了,九哥也就越危险。”
梁海急忙应是,让郑辕摆好了工具,再端上一碗苦味十足的药,询问的看看博果儿。
博果儿一顿,“那本王就先出去了,皇上就拜托梁御医了。”不再是叫着九哥,而是皇上,不再直呼梁海姓名,而是梁御医。这是博果儿刻意表露对此事的重视,也是警告梁海。
看到博果儿大步跨出门,吴良辅尾随而去,梁海抹抹额角的冷汗,一天之内他就受了多少惊吓,博果儿的气势倒是一点不输孝庄太后。
但时间紧迫,梁海也没再想下去,先是小心的拿勺子将药喂给福临,见后者喝了一半就不再开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顾不得君臣差距,最后还是和郑辕合力强行给灌了下去。
小心褪去福临的衣衫,露出长年养尊处优而略显白皙的后背,拿细长的针在郑辕手捧的红蜡烛火上转动,梁海小心的施下第一根针,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随后就微微放心,手下也越来越利索。
博果儿和孝庄、皇后、佟妃守在养心殿门口,看着天色暗沉下来,皇宫中灯火通明。
不知过了多久,梁海和郑辕总算从养心殿步出,孝庄急忙上前,顾不得梁海一头汗水,急声询问。
梁海顿了顿,才道:“天佑大清,皇上挨过来了。”看着孝庄脸上露出的欣喜,犹豫道:“只是……挨过今晚,才算真的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