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很快便可以得到大不列颠王国国王乔治三世的接见,但是,尼维纳斯伯爵一连三次提出申请,结果都遭到了拒绝,而且理由还各种各样。或是国王不在伦敦,或是国王身体抱恙,而第三次就干脆说议会没有同意。于是,我在伦敦待了一个多月。
我在大使馆的花园中和小亨利、图伦兄弟练习着击剑,这是我这一个月中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户外运动。可是,连续一个月都如此练剑,即使我并不讨厌,却也不耐烦了。只练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便上回了房间。
我刚回到房间,德?博蒙小姐便跟着进来了。她的房间就在隔壁,这也是她那一晚能够第一个到来的原因。
“怎么了,德?博蒙小姐?”我看到德?博蒙急匆匆的脸色,不解地问道。
“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殿下。”她语气急促地回答道。
“请不要着急,慢一点说。”
“是!殿下。”她缓了缓呼吸,语气平和了一些后,说道,“殿下,我刚刚得到消息,现在大不列颠议会中,已经就怎么处置你闹开了。”
“处置?”听到这个词,我惊惧地喊了一声。
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它应该是针对俘虏、犯人等。而我,现在可能正是被关押在伦敦的法兰西高级犯人。
“这是议会会议上所用的词。”
德?博蒙小姐的解释无疑证实了我内心对自己处境的猜想,我急忙问道:“结果怎么样?”
德?博蒙小姐黯然摇了摇头。
“是通过了什么决议,是?”我问道。
“不,决议并没有通过,甚至连共识都没有达成。”德?博蒙小姐回答道。
但是,她的回答并没能让我松心。即使决议没有达成,她会有刚才那样的焦急反应,我估计议会中有多数人都持着对我不善的态度。
“德?博蒙小姐,”我凝视着她,说道,“请将你知道的事告诉我!”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议会虽然没有通过什么对您不利的决议,但是,那并不是因为他们还在讨论是否应该拘押您在英国,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想好应该以何种方式将您硬留在这里。”
“也就是说,议会中已经达成了拘禁我的共识了吗?”
“是的,”她点点头说道,“现在只有一小部分议员顾及国家信誉而表示反对,但是,大部分议员却已经形成了共识。他们原本就反对与法兰西停战,如今更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乔治国王呢?他有什么态度?”
如果乔治三世真的如尼维纳斯伯爵说得是一个可以控制议会的国王,那么可怕现在他是全英国最有能力帮助我的人,因为正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令英法两国实现和平和外交正常化。
“乔治国王并没有表态,不过,我觉得他并不可信。”她分析道,“之前乔治国王强行启用布特伯爵作为首相,已经得罪了议会中的多数议员。虽然现在布特伯爵已经辞职了,可是议会中对乔治国王的非议却仍然存在,加上正是布特伯爵一手推动了两国的和平,所以现在的乔治国王是最不能在此事上帮助你的人了。”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我恍然大悟,英国毕竟是一个议会国家,君主虽然还拥有一定的权力,但也已经不是都铎王朝时期那么的君权至上。
国王让利给议会,这也是一种交易,国王通过这种方式来平抚议员们的不满。德?博蒙小姐所说的那样,乔治国王在一手促成和平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反对议会一次,这一次他恐怕不会再去招惹议会了。
“议会就此事争吵不休,因此暂时散会。三天后,议会将再度召开会议,那个时候恐怕就必然会有投票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觉得德?博蒙小姐可能已经有了办法,所以才问道。
我的心跳加速,我已经意识到下一次议会会议后,我将会有什么样的待遇。失去自由是肯定的,甚至人生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我将会成为人质,一旦法兰西和大不列颠发生战争,我恐怕就会成为第一个被大不列颠处死的法兰西人。
德?博蒙小姐俯身下来,轻声在我耳边说道:“逃走!”
逃走!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从一个国家逃到另一个国家,而且还隔着海洋。我觉得这很难。
“有把握吗?”我问道,“我想大使馆周围都是暗哨!还有船只,如果无法渡过海峡的话,一切都不可能。”
“放心!殿下。”她自信地说道,“所有的暗哨都已经被迪昂查清楚了。晚上十二点后,暗哨的数量会减去一半,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那剩下的一般暗哨也不会太认真。我们可以逃出大使馆。”
“然后呢?”
“然后直接逃往港口。迪昂买了一条船,虽然不大,但却足够渡过海峡。而且因为体积小,所以速度很快。皇家海军最快的舰艇也追不上。”
“这真的可以吗?”我仍然有些不安,这个逃亡计划似乎太简单了,简单得令人不安。而且,在我内心深处,仍然犹豫着是否到了这一步。我犹豫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不能做些什么吗?”
“很难,殿下。”她无奈地说道,“因为这一次是密访,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您来到。如果您被软禁了,法兰西方面也没有办法提出抗议。而其他国家也不会对此发出谴责。”
我恍然悟到,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的身份还未被公开。我差一点就忘了,我这一次是秘密出访,虽然英国议会已经就我的事闹开了,可是伦敦的普通民众,还有其他国家的大使,他们都可说是毫不知情,保密工作做得甚至连法兰西民众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灵机一动,说道:“德?博蒙小姐,如果让全伦敦市民知道我在这里,你觉得会怎么样?”
只见德?博蒙小姐以惊讶地眼神望着我,她已然目瞪口呆了。
“这……这……”她疙疙瘩瘩地说道,“这我没有想过,但是,如果这样来的话,伦敦市民恐怕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伦敦市民会来攻击大使馆罢了。”我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不只是让市民知道,我还要去拜访伦敦城中各国的大使。西班牙、奥地利、俄罗斯和普鲁士,我要和这些国家的大使见面,以让这些国家知道法兰西王子就在伦敦。”
我的办法就是将“法兰西王子在伦敦”这件事宣传到让全世界都知道。确实如德?博蒙小姐所说的那样,伦敦市民是不会放过一个可以亲手杀掉一个法兰西王室成员的机会,但同时,大不列颠王国若是还顾及它的国家声誉和信誉的话,便不会让我在伦敦出事。我非但不会被秘密处置,甚至还能够得到英**队的保护,当然,在受到保护的同时我也可能是被软禁了。
事实上,我是在赌博。我在赌博那位乔治三世国王以及英国的议会能够有起码的判断力。在一场战争刚结束没多久,便制造与邻国的摩擦,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明智之举。况且,我既不是法兰西现任国王,又不是下一任国王,我是下一任国王的继承人,软禁我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实际的价值,反而可能会受到其他欧洲国家的反感,毕竟大不列颠王国在七年战争中几乎是和除普鲁士外的所有欧洲强国敌对。
“殿下,您的办法很好,可以令自己占据主动权。可是,这里毕竟是大不列颠,我觉得您还是太冒险了。”
“不,我怎么做是有原因的。”我将心中计算的利害关系全部告诉了德?博蒙小姐,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一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向不列颠人示好。现在不列颠国王根本不见我,那么我干脆转而向普通民众示好。就算他们会对我有敌意,我也不会恐惧,我只要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殿下,”她难以置信地说道,“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伦敦市民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你。”
“德?博蒙小姐,我有准备。”我认真地说道,“如果他们辱骂我,我会以微笑回应,如果他们向我吐唾沫,我会留着它在我脸上风干。”
我将东方的成语“唾面自干”的意思用法语的方式翻译了过来,德?博蒙小姐似乎是因此受了感动,崇敬地看着我,说道:“殿下,您居然不顾自己的尊严而维护法兰西,我……我……”
我一时间还不习惯现在的德?博蒙小姐,但很快便明白了。那一晚从她和她弟弟的对话中,我觉察到这孪生姐弟是那种忠于国家而非是忠于国王之人,他们是因为国王代表国家而效忠于国王,而非是国王统治着一个国家而效忠于国王。或许他们也正是因为如此而成为了间谍。
“下面,我们的速度必须要快。”我轻声对她说,“我们必须要赶在下一次议会开会之前达到目的。”
我在她的耳边轻声吩咐起来,我利用二十一世纪见识过的广告宣传手法,开始布置起一场十八世纪的造势活动。
PS:12点后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