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伏尔泰的学生
“您写的关于洛林和阿尔萨斯地区的分析报告我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详尽无比,恐怕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够写出。很难想象写出这份东西的人没有心力在政治上大干一番。”路易对伏尔泰说。
“哦,那份东西,呵呵呵……”伏尔泰笑着摇了摇头,说,“其实那并不是我写的,我这副老骨头又怎么可能有体力做这种东西呢?其实,那份报告是我的学生撰写的,只不过最后是借我之名发表出去的。”
“您的学生?”路易面sè如常,但心中已经起了兴趣,伏尔泰的话说明有一个年轻的内政人才存在。相比起已经老朽的伏尔泰,他觉得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帮助恐怕更大。“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见一见他?”路易问。
“当然。其实当初让他以我的名字发表那份报告的时候,主要就是为了引起你的主意。”伏尔泰说着便拿起放在桌上的铜铃铛摇了摇。
“他是一个人才,而且还很年轻,不应该一直窝在这座小镇中,外边有更为开阔的世界等待着他。”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伏尔泰便已经褒扬起他来了。
路易听了之后表情并没有显得有多少夸张,还是一脸平静,仅仅是有“嗯”之类的声音回应,但他的内心却是越来越期待这个人。
伏尔泰之前自己都说他是很少对某一个具体的人进行公开的褒扬,而现在,虽然对象是他的学生,可路易并不认为那个人是因为师生间的师徒关系才会享受到如此破格的待遇。
过了一会儿,可是还不见有什么人过来。伏尔泰尴尬地对着路易笑了笑,然后又举起铜铃铛摇了摇,但是,这一次又没有什么反应。
一连三次之后,房间中终于多出一个人来了。
“他就是我的学生,罗谢尔?费尔奈。”伏尔泰神情严肃地介绍着,他显得有些愤怒,没办法,那位罗谢尔?费尔奈让他出丑了。
罗谢尔?费尔奈并不是从房mén进来,而是从侧面墙壁中推墙出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夹壁墙,中世纪的宫殿中大多都有这类设计,主要是作为密道逃生而用。也许这道墙并不隔音,所以用铜铃铛就可以进行信息传递,只是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可见刚才他并不是故意放老师的鸽子,而是睡着了没有听到。
这也算是不可抗力吧!所以路易很大度地向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如伏尔泰那样生气。
“哦,您真的是法兰西的王储殿下?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罗谢尔?费尔奈róu了róu眼睛,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
“罗谢尔,你太失礼了。”伏尔泰粗着嗓子教训说,“难道有我证明还不够吗?”接着,他又尴尬地对路易说,“抱歉,我这个学生从小生活在乡下,虽然游历过各地,可因为大多都和底层人接触,所以没规没矩的。”他在转头对学生说,“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您真的是王储殿下?”罗谢尔?费尔奈双目一亮,突然双手按在了圆桌上,身体前倾,紧盯着路易,似乎是在仔细打量、观察。
“是的,我是。”路易被他的神经质nòng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因为伏尔泰先前说了他生活在乡下且没有和贵族有太多接触的事,所以反而觉得这个人的反应朴实真挚,符合他的经历,不像是那些凡尔赛的贵族做作虚伪。
“罗谢尔,快离远点。殿下来这里可不是让你像一个外科医生那样,对人体进行观察的。”一旁的伏尔泰皱起了眉头,不悦之sè更浓。
“真是难以置信,法兰西的王储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与那些贵族大有不同。”罗谢尔?费尔奈慢慢将前倾的身子收了回去,而后退了两步并单膝跪下,用着崇敬的语气说,“非常抱歉,我亲爱的殿下。请恕我的无礼行为。”
“他曾经游历过法兰西各地和奥地利、不列颠,所见过的贵族虽不多,可是却没有太多好印象。”伏尔泰接着他的话解释了一番。
“我明白了。”路易点了点头,对单膝跪在地上的罗谢尔说,“请起来吧!我很喜欢你的朴质无华,在我的眼里,你比那些虚伪的贵族要高尚许多。所以你不必为你刚才无错的言行请求饶恕,你没有错误。”
“非常感谢您,我的殿下。”罗谢尔说着便起来了。
其实道歉或请求饶恕,他也没有必要单膝跪地。跪下在欧洲是十分高阶的礼节,通常只在教堂祈祷之时才会行这个礼。他那单膝跪地的行为,虽然显得不懂礼仪,但也可见伏尔泰并没有说谎,他确实什么也不懂。不过,通过他的单膝跪地,路易看得出来自己在他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恐怕那出于欣赏所展现出来的平易近人和大度,已经征服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心灵。
“可以让他坐下吗,殿下?”伏尔泰问。
“当然。”路易点了点头。反正多了一张椅子,而且这里不多不少恰好三张椅子,显然是早有所安排的。况且路易也不介意和这个地位低下但朴实的“农民”同坐在一张桌子前,他虽然习惯了贵族的身份,可并没有太浓重的阶级歧视。
只见这个罗谢尔?费尔奈,年纪恐怕只有二十三四岁,有着黑棕sè的头发和黑sè的瞳孔,身高虽然至少有一米八以上,可身材消瘦,甚至比普通的农家人更为瘦弱,但这反而更能够透露出他身上的书生气。
在罗谢尔?费尔奈坐下后,路易便直入主题,问:“听说那份关于洛林和阿尔萨斯的报告是你写的?”
“是……是的。”罗谢尔显得很紧张,口齿不清地说,“几个月前刚刚从那里游历回来,恰好老师提出让我写一份关于那个地方的报告,就凭着记忆写了出来。”
“是在巴黎的朋友告诉我你成为洛林、阿尔萨斯主人的时候要求他写的。”伏尔泰补充了一句。
“这样的话不是连半个月都没有吗?”路易惊讶了,从王祖父定下决定,到报告发表,中间只隔了半个月,但若是扣除运送和印刷的时间,恐怕只有几天的时间来写。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罗谢尔?费尔奈就不是人才,而是天才了。
“我用了三天的时间,一共修改了三次才完成。”罗谢尔谦虚地说。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仅仅凭借几个月前的记忆,就能够写的这么详尽,这很不容易。”
“谢谢您的夸奖,殿下。”
“你的能力值得获得我的夸赞。”路易兴奋地问,“你既然将洛林和阿尔萨斯的问题看得那么透彻,恐怕应该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吧!”
只见罗谢尔点了点头。
“可以说一下吗?”
“当然可以,殿下。”罗谢尔咬着字根说,“正如报告中所写的那样,洛林和阿尔萨斯是各有各的问题。它们共有的问题就是贵族、教会和平民的矛盾以及官员的贪腐和行政的低效率,而阿尔萨斯还有些特殊,那就是因为贵族、教会和平民的矛盾而引发出来了当地德语新教平民的分离倾向,但是,只要的问题还是在贵族、教会对平民的压迫上。”
“这些是根本问题,但也是解决难度最大的。因为若是要动手,那么势必会得罪贵族和教会阶级。洛林和阿尔萨斯的贵族、教会势力虽然不强,可是他们和巴黎的权贵、教会都有着联系,这两个地区虽然归属了殿下来管理,可是名义上还是法兰西的国土,若是因此而招致了巴黎方面的阻挠,恐怕殿下会得不偿失。因此若没有一定的实力,请您还是暂时放下这些根本问题。”
路易边听边点了点头。之前他还是对治理地方一头雾水,听得罗谢尔的这一番分析,倒是有些茅塞顿开了。路易没有出声打断,反而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洛林和阿尔萨斯这两块地方可说是到处是宝。”罗谢尔一边说一边翻起桌子上的那堆资料,随之从中取出了一份覆盖整张小圆桌的地图来。
这是一份法兰西东北部的地区图,洛林和阿尔萨斯就在图的正中央,通过几个地名,路易很容易就分辨出了。
“殿下,洛林和阿尔萨斯是jiāo通要道。往北可以从陆路、水陆去奥属尼德兰和荷兰,往南是瑞士,西面是巴黎,东面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各个邦国。来往商旅许多,这是一大资源。但是,由于现在国内采取的过路通行税,所以导致商品流通成本增加。商旅们有时候宁可绕道奥属尼德兰,从那边进入法兰西直抵巴黎,也不愿意从洛林、阿尔萨斯走。若是殿下能够取消通行税的话,商旅们为了节约成本一定会从洛林、阿尔萨斯的道路走。如此一来,这两地的商品流通就会增加,而且因为远来商人也需要消费,这样反而就可以促使当地的旅馆、市场发展。到时候通行税的损失就可以从完全不对平民造成损害的商品税和消费税中chōu取。”
“还有,莱茵河支流摩泽尔河的两岸,一边是煤矿,一边是铁矿,现在虽然出产不高,但是储量却超过法兰西其他地区。殿下若是想要补充武器,直接见一所兵工厂要比从其他地方购买要降低许多成本。”
“另外,这两个地方将于充沛,温度适宜,是优质的棉花产地,费尔奈近几年购置的棉花原料几乎都是从洛林进口,若是在当地建立一座向费尔奈这样的城市的话,将会提高收益,以此增加税收,甚至产品还可以出口到维也纳、巴黎等地。”
罗谢尔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一边向路易说明,路易全神贯注地听着。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可以说是经济上的改革。如此改革之后,不仅仅是财政收入增加,平民也会得利,殿下在这两地的声望也会增加。接着,就可以开战官僚体系的整改。”
“这两块地方官僚体系十分**,不仅仅是行政体系的滞后,还有着贪污的问题。其中,造成这些问题的首要就是收税官制度。因为法兰西一直以来都保留着中世纪时期的地方收税官制度,虽然他们是为了国王服务,可是同时也借机中饱私囊。受此损失的不仅仅是国家财政,还可能会导致平民怨恨的增加,所以为了配合之前的经济改革,收税官制度必须取消,转为以一套严格的税法来取代。而且,因为经济改革后,所收的税都是和平民关系极小的无形税,可以施加在商品和资本企业身上,所以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去收税,只需要监督工厂主资本家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对行政体系内部的解决。如今之所以行政效率太慢,无非两个问题,官员不作为和政出多mén。所以,需要做的事情是两个,一是建立一套官员晋升体系,二是jīng简官署。”
“我十七岁时游历东方的时候,曾经听阿拉伯商人说过,在东方有一种通过考试选拔官员的制度。如今官员不作为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出身贵族,血统令他们不但无能,而且毫无进取心和责任心,因此,可以建立考试选拔制度,重新挑选一批新官员,再以这批新官员为基础建立与原有政fǔ平行的行政体系,最后用新的行政体系取代旧有的体系,完成行政上的改革。”
路易不住地点着头。其实考试选拔官员不仅仅能够解决人才的问题,同时也可以笼络一大批知识分子。历史上参与大革命的人,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能够有多少,大多数人无非是想要借此进入上层社会。若是给他们一个平台,反而能让他们变成稳固统治的基础。
“经济改革和行政改革之后,当地贵族和教会便等于失去了cào控地方的权力,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懦弱无力。这个时候就可以来解决那些最基本的问题了。”
其实,说到现在路易也在心里有了一定的想法。于是,他干脆chā口发言:“此时,经过改革之后民心已经靠在了我这里,而且也有了效忠于我的行政体系,大可以没收教会的财产,以及向贵族征收重税。而因为那时我的势力已经稳固,巴黎方面也不可能做出实质xìng的影响。”
“是的,殿下。”罗谢尔脸上存留着兴奋之sè,眼神中还透露出期待的光芒。
路易看了看一直含笑的伏尔泰,对他说:“我想您应该是打算将他推荐给我吧!”
伏尔泰点了点头。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罗谢尔一脸mí茫。
“你已经长大了,所以也应该出去闯闯了。”伏尔泰笑着说,“既然殿下已经明白了你的才能,你也不妨去试一试。”
“殿下,老师,这……”
“愿意来帮助我,将你刚才所说的变为现实吗?”路易一本正经地询问。
罗谢尔愣了愣,瞪大着眼睛:“当……当然,只要殿下愿意的话,愿意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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