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烫手的山芋,打死她也是不敢接的,“陛下,姐姐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臣妾也不知道,实在是担心能力不足,稍有半点差池,臣妾可就万死莫辞了。不如这样吧,等陛下离京之后,就把阴夫人请进宫里小住些日子。听说阴太夫人也快要到京了,只要她人一到,臣妾马上接进宫来,陛下以为如何?”
刘秀瞧了眼郭氏,看她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多说几句话似乎都能累到,想想也的确是为难了些。既然她那样的开明,肯把丽华的母亲和嫂子接进宫来,那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于是赶紧点头应了下来。他隐约的听到了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忙往暖阁那边走去。
刘辅像是刚刚睡醒,一个女乃娘小心的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刘秀看他哭得小脸通红,很是着急,忙问女乃娘是怎么回事。小孩子哭闹是再正常不过了,那女乃娘讷讷不敢言。
“陛下,这辅儿别看人小,脾气可大得很呢,跟彊儿小时候真是没得比。”郭圣通把儿子接了过来,边哄边说到,“这个小东西,每次睡醒了都要哭一哭,不过哄哄也就好了。”
郭氏正说着话,就看见赵普上来通报,“陛下,娘娘,玉堂殿的绿竹求见。”
“说了什么事儿没有?”
“回娘娘,她说宋贵人突然心口疼,想请皇上过去看看。”赵普低头答道。
“可请了太医?”
“这个奴才也没顾上问,现在就去问问吧。”赵普明知道这是宋贵人常用的把戏,当时也懒得细问,这会儿皇后提起了,一时竟不能回答。
郭氏正要让他下去问清楚,就听刘秀在旁说道,“不用了,病了就去宣太医,来找朕有什么用”
刘秀这会儿看着儿子正高兴,又想着等一下就回西宫去,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理会她。再说,他之前看着这宋氏还算是个好的,现在倒觉得越来越是掐尖儿要强,平时宠着她也就罢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消停一会儿。在他看来,人人都是要以阴氏为先的,阴氏既然病了,大家都要病她所病,痛她所痛那才是应该。
这样的事情早不是一次两次了,郭圣通并不知道刘秀这回为什么突然就发起脾气来,她只能把这归为是阴氏生病他心里不痛快,宋氏不过是赶的不巧而已。“陛下,可儿一向有些旧疾,天气寒凉的时候就容易发病,您还是去看看吧。”
皇后既然开了口,刘秀不好一点面子不给。这会儿刘辅也不再哭闹,女乃娘抱了下去喂女乃,他于是不情不愿地去了玉堂殿。只不过,到玉堂殿看见宋氏弱不禁风的小样儿,所有不愿也都化为了乌有。
因为湖阳公主的事情,郭氏现在也没心情哄儿子,她想了许久也不明白刘黄是怎么相中宋弘的。自从进京以来,驸马病得是越来越重,刘黄虽然不用事必躬亲的伺候着,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守在身边。她仍然记得上次乱军围城的时候,她请湖阳公主入宫暂避,刘黄当时也是以驸马病重不便挪动为由拒绝了。她有什么机会见到宋弘呢,又是为了什么在驸马过世不足两个月就急着改嫁。
从前她就不知道湖阳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到底如何,这一世也还没来得及去留意。不过,她恍惚记得,驸马是在小长安聚那场战役中受的伤,后来勉强保住了性命,这样一病就是好几年,再也没跟刘秀他们一起征战过。等到了京城以后,全是凭好药吊着,才拖了这么些日子。
前一世,驸马病逝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一切都是照着礼数来的,她如实的扮演着一个皇后和弟妹的角色。而湖阳公主伤心了几天之后,倒是跟西宫那位常来常往,随后,公主的心境也渐渐地开朗起来,刘秀觉得都是阴氏劝解之功,很是把她感激了一通。可是,没过多久就出了宋弘的事情。郭圣通心里想着,会不会跟阴氏有关?那时候,阴氏也是查出来有了身孕,但是却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状况,她倒是有那个精力去撺掇刘黄嫁宋弘。
如果是阴氏所为,她的目的倒是不难猜测。宋弘身为大司空,深的刘秀的宠信,也举荐了多位名士入朝为官,当时在朝中的影响是一时无两。只是,宋弘为人方正,不易结交。阴家如果在他那里碰了钉子,其实一点都不让人意外。而阴家也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打主意,宋弘的妻子不在京中,他们想在湖阳公主身上下功夫也不是不可能。
她并不清楚当时具体的情况,只是后来听说,刘秀曾与刘黄一起讨论过朝中文武,刘黄当时夸了宋弘几句。随后,刘秀就把宋弘找到殿上,做起了最蹩脚的媒人。刘秀当时说,“朕听说,富易妻贵易交,大司空觉得是不是这样啊?”
宋弘马上就回了那句千古名言,“臣只听说过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
本来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刘秀偏偏要回过头去,跟屏风后的湖阳公主说了句,“这个事情办不成了。”这样一来,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皇上是要给湖阳公主招驸马,而且还是看上了有妻室的宋弘。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时候田舍翁多收了几斛米尚且想要换个妻子,对于士大夫来说就更是平常。可是,宋弘的断然拒绝一下子被引为了美谈。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刘黄失了颜面,无奈之下躲她到了封地,多年之后才回的京城。可是后来,人们渐渐把这事儿跟皇帝联系了起来,刘秀在接受赤眉投降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赤眉恶事做尽,却有三不杀,正是因为这…他饶恕了所有的人。其中的第一不杀就是“赤眉军攻城略地无数,却没有人抛弃糟糠之妻”。正是这样看重结发之情的一位皇帝,却没能够立糟糠之妻为后,可见是有多少的无奈。于是京中渐渐流传出许多对刘扬、对郭圣通不利的言论,即使那个时候刘扬早就被耿纯杀死,即使郭氏已经是大汉的皇后、储君的母亲,当然,这些她都可以忍耐,而最令她难以忍受的却是竟然连远在真定的郭主都受到了波及。
郭氏一想起那时候种种不堪的流言,现在都觉得阵阵的心痛。虽然已经过了千百年很多东西都已经渐渐模糊,可是这件事情却随着时间的临近越来越清晰。而那个时候,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刘秀,她当时还不够明白,那个人并不能给她任何的依靠,她心中所有的苦闷和委屈都敌不过另一个女人的一声叹息。
糟糠之妻郭圣通心中忿忿的想到,到底是谁在绝境的时候嫁了你?到底有谁逼过你?她曾经深藏的愤怒渐渐的浮出脑海,可又在她转头看见儿子的那一霎那有全部的变成了无奈。
“娘娘,皇上在玉堂殿传了晚膳。”到了傍晚的时候,紫苏回来伺候着,正好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皇后。
郭圣通无力的翘了翘嘴角,看来这新人旧人还是难分孰轻孰重啊
两个孩子玩的累了,各自被女乃娘哄着睡下。等她回到内室,就看见窗前的窄口螺纹瓶里插了一束艳丽的红梅,整支梅长得恣意娇俏,透出勃勃的生机。那花瓣上还闪着莹莹的水光,更是招人喜爱。
“这是谁弄得呀?”郭氏轻声问道。
“回娘娘,是奴婢去折了来的。”如兰在旁乖巧的答道。
“你怎么想到要去弄这个?”这新来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思,郭圣通不知道是好是坏。
“回娘娘,奴婢之前在穿堂打扫,后面的院子里就种着几树梅花,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奴婢就偶尔过去侍弄一下,这会子正是开的漂亮的时候。奴婢适才看到这个瓶子刚好可以用来插花,就出去折了一支,娘娘,您看这个好不好?”说起花来,这孩子比早上的时候倒是能多了几句话。
郭圣通听她的回答,也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笑着说道,“很不错的。前些日子忙乱的很,也没人顾得上弄这个,以后你就专门管着吧。库里还有别的瓶子,等会儿让你红宛姐姐带你去看看,以后什么时候用什么样子的,你只管去找她拿。”
“诺。”如兰笑意满满的回答着。
湖阳公主和宋弘的事情,始终是郭氏的心病,而她琢磨了一整天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郭圣通不知道宋弘最后的罢官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如果是,倒是可惜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好官。
“去宣太医令。叫他带着驸马的脉案。”郭圣通并不用细说,宫里的人都知道两位驸马哪位是有脉案的。
前段时间,她随时都关注着,可是后来因为中了那个毒,很多事情也都忽略了。涂太医那时候整天往长秋宫跑,但是,郭圣通相信太医院绝不敢忽略皇帝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