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奉得了皇后的旨意,马上想到了接近宋弘的办法。大司空一向爱才惜才,对钱财之物却从未放在眼中,能够打动他的,其实,也很简单。
邓奉特意挑了个休沐的时间,带着点简单的礼物就上了门。宋弘近日躲着湖阳公主,有些日子没有上朝,不过,朝中发生的事情,他也都是了如指掌。对于邓奉,他本来就有些不同的看法。
南阳一战全靠邓奉除掉了邓羲的军师,之后的战事才能如此顺利,而后功成身退,去给新野义节长公主建庙祭祀,躲过了朝野的纷争,心机胆量,不可谓不深。不过,他也没有实际接触过这个人,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才干,所以近日之事,他一直都缄默不言。
而邓奉突然之间跑上门来,倒是正合了宋弘的心意,他可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是不是应该帮他。在宋弘的眼中,刘良这些宗亲,整天就只知道贪图享乐,无事生非,如果大好的人才被他们耽搁了,那可真是害国害民。
宋弘对于征战之事了解不深,他也绝不愿意纸上谈兵,而邓奉在他面前也不曾侃侃而谈,反而倒有几分云淡风轻的意思。
宋弘很是欣赏他的忍耐功夫,在这一点上,远胜过朝中其他的将领。而邓家树大根深,邓奉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偏偏过来找他,可见城府不浅。
“将军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品茶聊天吧。”宋弘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人高明,末将冒昧造访,的确是有事相求。”
邓奉求人的话也说的不紧不慢,就好像是跟老朋友聊天一般,这也让宋弘心生好感,他轻轻地放下杯子,把衣袖拢好。就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子优雅,这也难怪湖阳公主死盯着不放了。
“将军是为了朝中的议论?”
“正是,末将之前行事鲁莽,早有悔过之意,虽然也略有微劳,但是朝中之人始终心存疑虑。现如今,末将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无法一展所长,实是平生憾事。大人为官清正,足智多谋,所以末将冒昧来访,是想请先生教我。”
“将军少年英才,又深得陛下宠信,重新起复,不过是早晚的事。本官不过是略办了些本分事情,当不得将军谬赞。”
“大人过谦了,大人的盛名,朝野上也谁人不知。奉虽不才,总有报国之志。梁王近期战事吃紧,而末将空有抱负,却只能困在京中,哎”
邓奉一拳狠狠地击在腿上,满脸的愁容,这让宋弘都有些心生不忍。他本以为他会继续装作如无其事,看来,还是个性情中人。
“将军切莫心急,征战之事,陛下一向心中有数,不会受旁人的牵制。”
“哎,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幼年丧父,是由广阳王抚养长大,如果是别人提议,陛下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广阳王的意见,陛下不能不重视。在朝中敢于反驳广阳王的,就只有大人了,还请大人帮帮末将吧”
敢跟刘良对着干的,的确是不多,而能让刘秀听得进的,那就更少,宋弘,恰恰是其中之一。这人铁骨铮铮不畏权势,而他的一生,成也气节,败也气节。
宋弘力保邓奉,可是把刘良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陛下,邓氏狼子野心,岂能尽信老臣所言,为的都是江山社稷,还请陛下三思啊”
为了江山就赶紧闭上你的嘴
刘秀心中虽然暗骂,但是,却不能真的不给刘良面子。他这会儿无比的希望能赶紧把这个胡搅蛮缠的叔叔弄回家去颐养天年。
“陛下,邓奉虽然有错,但是早已觉悟,南阳一战,也可以功过相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邓奉才能出众,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机会。”
“大司空”
刘秀是刘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心里怎么想的,他会不知道宋弘所言,句句都是说到了刘秀的心里,眼见着就要坏事,他可真是急了,于是也顾不得朝中的礼仪,高声的喝住了他。
“邓奉生有反骨,如果再出事,只怕就要赔上江山社稷了到时候,大司空置陛下于何地?”
宋弘也是被刘良的咄咄逼人弄出了几分火气,他朗声言到,“邓奉谋反也是事出有因,况且早有悔意,如今用人之际,就不该瞻前顾后”
“大司空所言甚是”
还没等刘秀说完,刘良再次言到,“陛下,邓奉是忠是逆,没人敢担保。梁王兵精粮足,取胜不过是早晚的事,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刘秀被刘良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真想像起兵时候那样把这老顽固锁起来,可是,他现在是皇帝了,一言一行都是天下的表率,甚是不如从前行动自如。
“陛下,臣愿意为邓将军担保”
“大司空,你一人性命,如何抵得了大汉皇朝千秋万代的基业”
刘良真真是胡搅蛮缠,但是,谁也不敢说抵得了,正为难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声在殿外传来。
“那本宫是不是保得了?”
郭圣通在几个女官的陪同下进了大殿,给刘秀行了礼,对着刘良淡淡地说道,“如果是本宫愿意为邓将军担保,广阳王还有什么话说?”
“微臣不敢,只不过娘娘久居深宫,不知人心险恶,这件事情,还是留给陛下处置吧?不少字”
郭氏正是久居了深宫,才知道人心险恶,刘良这话说得不软不硬的,实际上,态度还是很明确。郭氏也不跟他做口舌之争,跪到了大殿中央,“臣妾愿意为邓将军担保,请陛下决断。”
“娘娘可不要因为与邓家的姻亲关系,就徇一己之私,朝中大事,怎能儿戏?”刘良实在是不明白,皇后这是撞了什么邪,她一向不参与朝廷的事,今天居然这么为邓奉出头。
“郭氏与邓氏确是姻亲,但本宫嫁给皇上的那一天起,就不在是郭家女,而是刘家妇。本宫今日所为,绝非一己之私,拳拳之心,惟天可表”
郭氏为的是什么,刘秀自以为很清楚,“皇后所为,深慰朕心,朕意已决,皇叔不必多言。”
刘秀不由得想起郭氏上次上殿的情形,那时候洛阳被围,朝臣大多主张退出京城,只有郭氏站在殿上,支持他坚守城池。而现在,又是在他两难的时候,郭氏出面解了他的困境。她与邓奉素昧平生,只不过是为了他的赏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邓奉求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刘秀退朝的时候,瞟到刘良脸色铁青,心中很是感慨,“皇叔为的也是大汉江山,以后也该好好补偿一下。”
邓奉被封了骁骑将军,带兵五万,驰援邓禹。临行之前,给中宫上了奏章,自然是多谢皇后娘娘保荐之德,并不会有什么违礼之言。不过郭氏很清楚,他跟广阳王的梁子可是结大了,以后除了长秋宫,别人未必保得了他。
当日刘良一路忐忑不安的回了府,眼见着爱子爱妾还在昏睡,不由得老泪纵横。他这儿子是不成器,不省心,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现在事情没有办好,也不知道那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自从得知皇上的旨意,刘良就把自己困在了书房中,就连晚膳都没用。他现在无计可施,只能等着那人的惩罚。
夜很深了,刘良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就被脖子上的凉意惊醒,刚要起身,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言到,“想要命的话,就不要动。”
“诺,诺。”刘良除了答应,也说不出别的来。
“今天的事情主人都知道了,主人对此很不满意,我在主人面前可没少给你说好话,现在跟着你一起受了牵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那人的语气阴森森的,好像比刀子都凉,刘良战战兢兢答道,“我真的是尽力了呀,还请你在主人面前再给我说说好话吧,我家中还有很多财物,都可以奉献给主人,求求你放过我吧?不少字”
大难临头,刘良不由得苦苦哀求,只可惜,拿刀压着他的那位,杀人从来都不眨眼。
“主人本来是让我取你狗命的,不过我还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给你求了请,主人答应了再在给你一次机会。要生要死,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少字”
“谢谢,谢谢啊。”刘良得知暂时可以不死,狠狠地松了口气。“我一定用心给主人办事啊”
“你也不用道谢,你的性命不过是暂时记下,后面的事情如果还是办不好,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主人有命,小人莫敢不从啊,只不过邓奉之事,陛下圣旨已下,万无更该的可能啊”
“这么点道理,主人难道不知道”那人厉声喝道,“既然饶你狗命,就是让你能继续办事,难道你以为主人会拿一些做不到的事情来耽误工夫吗?你有这个闲情,主人还没有那个闲心呢”
“小人不敢啊,小人不敢”刘良在当今皇帝面前都没有这样窝囊过,可是现在身家性命都在别人的手上,他可不敢有半点的违逆。
“行了,主人让你在邓奉出京之前,把他解决掉。”
“啊?”刘良怎么也没想到主人会给他这么一个任务,这个也一样是难于登天啊,“这个,主人手下有您这样的能人,干掉邓奉还不是易如反掌,我府上的护院不过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是邓奉对手”
“主人的决定,岂能容你质疑?你是府邸不想要了,还是性命不想要了,还是一切都不想要了?不要忘了,你的好儿子可是把皇上的赏赐当成了赌本输给了我家主人,有人证有物证,你想抵赖,也是不成的。”
“不敢,不敢,我一定想办法把事情办好。”
刘良现在恨不得把那个还在昏睡的儿子狠狠地抽一顿,如果不是他胆大妄为,何至于惹下这塌天的大祸。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也不知道邓奉那孽障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怎么就一定要通过他的手来除去他。
哎
刘良是在也睡不着了,邓奉不用五天就会离开京城,那时候万人军中要想取他的性命,可是异想天开了。
这件事情,只能尽快办好
刘良虽说是宗室,但实际上就是个普通的地主,他的哥哥也就是刘秀的父亲尚且还袭了个县官,到他那里,是什么官职都没有。他原本也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就是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过他的小日子,如果不是这样,刘縯兄弟起兵的时候,他也不会威胁说要去告官了。只不过,如此卑微的愿望,现在也没有办法满足了。
刘秀称帝,他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也渐渐忘了之前担得那些惊,受的那些怕,可是,不到一夜的功夫,那些恐慌就都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利息。
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好请管家过来商量。那管家虽然是他到了京城以后才跟着他的,但是也出力不少。那时候还是更始帝刘玄的天下,他虽然是宗老,但是,有了刘縯和刘秀这两个侄子,不难想象刘玄会怎么对待他。很多事情,倒是仰仗着这位管家。
“老爷,您找我啊?”老刘保点头哈腰的问道。
“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找你商量。”
“不敢,老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早就察觉出不对了,老爷最宠爱的小妾和幼子,现在都昏迷不醒,老爷不但不请人诊治,还不许张扬,这肯定是出了大事的。而刘保跟着刘良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所以现在还能镇定自若。
“小夫人和小少爷是给人下了毒,那人要我办件事情,才给解药。”
刘保很自然地想到了老爷这些天一反常态,参与起了军中的事情,这样的话,可真是惹到了不惹的人。“老爷,不知道那人让老爷做什么?”
之前的事情,刘良也不想多做交代,以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几十岁的老人家,还真有些可怜。“他让我想办法除去邓奉。”
这可不是好办的事情,且不说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单说邓奉本身的武艺,整个广阳王府也找不出对手,况且,以老爷现在跟他的关系,也没有机会暗地下手啊
“老爷,咱们是不是非得这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