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都到了,郭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本打算亲自去一趟,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你去把月影找过来,就说本宫有话要问。”
雁南一直都说月影有问题,但是郭氏始终都没有亲眼见到,让赵普去查过,也没有什么头绪。这会儿赶上建德殿有事,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过来,也算名正言顺了。郭氏每做一件事情都要思前想后,已经养成了习惯,就连召见一个小小宫女,都要考虑半天。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小心过了头,但是,就是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建德殿里任缳现在是焦虑万分,这回她可不是做给刘秀看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就跟刀搅得的一般,但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我明明是不喜欢你的,为什么还要为你难过?
你不是我和我心爱的人所生,为什么我还那么害怕失去你?
她对着儿子一边流泪,一边默想。
刘庄的存在等于是在时刻提醒她,她的爱情已经遥不可及,所以她不爱这个孩子。可是现在,她感到深深恐慌和无助。
雁南过来传旨的时候,她阴测测的看了月影一眼,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既然是皇后娘娘宣召,那你就快去快回吧。”
月影心里可是暗暗叫苦,皇后好好的非要点名找她干什么,五殿下的事情随便哪个宫女不是都说的清楚,任贵人最近正是疑神疑鬼的,皇后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娘娘?”月影求助似地看了眼任氏。
“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任缳儿子生病本来心情就差,再加上个近来都看不顺眼的月影,更是没有好脾气,这声音自然也就小不了
这边的动静刘秀很快注意到了,他不耐的问了句,“怎么回事?”
“回陛下,皇后娘娘听说给庄儿宣了太医,叫月影过去问话呢”
“那还不快去,在这儿啰嗦什么。”
月影这会儿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赶紧随着雁南出了建德殿。一路上都是心惊胆战的,也不知道皇后找她要做什么。她也曾是着洛阳宫里风光无限的大宫女,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这样的田地。
“参见皇后娘娘。”
郭氏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宫女,平时是千伶百俐的,这会儿的确是面容憔悴、心神不宁。
“五殿下是怎么了,本宫听说太医令都到了。”
“回娘娘,五殿下高烧惊厥,太医令还在做检查。”
“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清楚,皇上正在查问殿下的女乃娘。”
小孩子生病是常有的,况且郭氏找她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姑娘看上去心神不宁,不知道有什么本宫能够帮忙的?”
月影心中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随意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说道,“回娘娘,奴婢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吗,有些事情本宫都听说了,姑娘还打算瞒着吗?”不跳字。
月影确实是听到了点不该听到的事情,但是她很确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怎么也想不出皇后到底听说了什么。
“还没想起来吗?月影姑娘在广德殿和建德殿也都是有脸面的,本宫不得不多关心一二。听说姑娘最近心绪不佳,还特意命人去查了查。只不过本宫发现姑娘家中一切都很好,你最小的弟弟都要娶亲了,一家人美满和乐,只等姑娘出去就可以团聚。这乱世里还能保得一家齐全,可真是不太容易,本宫都很是佩服你那几个哥哥。那么姑娘既然不是为了家里的事情,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的不安。”
月影进宫很多年了,早就跟家里失去了联系,她都不知道家人现在如何,皇后这么说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发现的事情,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没命。
月影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出声,郭氏也不着急,“姑娘尽管慢慢想,本宫有得是时间,既然五殿下病的那么重,怎么说本宫也得过去看看。”
月影可不敢在长秋宫多待,可能多一会儿的时间,都可能招来任贵人的嫉恨。她就要出宫了,真的不想节外生枝。
“娘娘,奴婢确实是发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来只怕娘娘也不相信。”
“你不说本宫怎么能知道呢?”
“娘娘,贵人跟任光大人的关系很不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
月影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跟皇后娘娘把实话说了,至少可以保得全家无恙。
“贵人回宫之后单独召见过几次任夫人,奴婢不小心听到她们的一些谈话,不像是婶婶和侄女,倒像是仇敌。有一天贵人做了噩梦,喊得是任大人的名字,还说了些什么不能丢下她之类的话,贵人醒了问奴婢听到了什么,奴婢只说是没听清楚,贵人似乎不信,一直都很敌视奴婢。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很快就要出宫了,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任缳跟任光之间的暧昧,郭氏之前就猜到一些,现在又被月影进一步的证实,想不信都不行了。
月影见皇后沉思不语,以为皇后不信,“娘娘,奴婢也知道这件事情让人难以相信,但是这都是奴婢亲耳所闻,绝不敢无中生有的。”
“恩,本宫知道了。你以后只管安心做事,再这么恍恍惚惚的,只怕任贵人真的要容不下你了。”
“娘娘,贵人现在已经容不下奴婢了,奴婢不管做什么贵人都看不上眼,求娘娘救救奴婢吧。”
月影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雁南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只不过她人微言轻,也不敢帮着求情。
“你现在是建德殿的人,本宫也不好随意插手,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娘娘”月影的眼中是一片的绝望。
“你先回去吧,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你是服侍过陛下的人,只要不给任贵人抓到把柄,她也拿你没有办法。”
“诺”月影失神的应了一声,随着皇后一起回了建德殿。
建德殿里现在是灯火通明,太医宫女们来来往往的。郭氏进了殿赶紧就往刘庄的寝宫走去,恰好瞧见刘秀在轻声的劝慰任缳。
“参见陛下。”
“起来吧。”刘秀起身扶任缳到一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臣妾之前只听说召了太医,还以为不过是些小毛病,细问了月影才知道庄儿竟然病的这么严重,哪里还能坐得住啊”
郭氏说着就往前走,只见刘庄攥着小拳头,紧闭着双眼,看上去十分痛苦。“庄儿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去开药了,等服下以后才知道效果。”
“太医说是什么原因了没有?”
“说是风寒引起的高烧,今天晚上能退了热也就没事了。”
“这才刚刚入秋,天气也不是很冷,怎么会染上风寒,五殿下的嬷嬷们呢?”
郭氏是在问任缳,可是她现在傻了一般,只是在不停的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朕已经命人带下去审问了。”
“这帮没心没肺的蠢材,居然把皇子伺候成这样,这些人绝不能轻饶。”
“哎,王远审了半天,那些人也没有明显的过错,也许就像太医说的,小孩子本就体弱,对天气变化格外的敏感一些。只要庄儿没事,朕也不打算深究。”刘秀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把她们逐出宫去也就是了,权当给庄儿积福。”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只不过那几个嬷嬷都去了,五殿下这边一时也没人照顾,旁的还好说,女乃娘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
郭氏心中暗想,要想给你的儿子积福,你就不要那么偏心,说的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的时候却是心头肉和脚底肉。孩子现在小还没什么,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大的影响。
“去把女乃娘叫回来。”
月影这会儿就站在皇后身边,刘秀一眼看见,“月影以后就在五殿边伺候着,朕也就是对你还比较放心了。”
月影当然是欣然答应了下来,也许伺候好了五殿下,她也就能逃出升天了。
对于这个意外,郭氏自然是乐见其成,她偷眼看了看任缳,却发现任缳没有半点反应。想到之前沈风说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样子可不像是不拿儿子当回事儿的人
郭氏在建德殿一直待到刘庄用了药,看上去没什么好转,不过,也没有继续恶化。她困得眼皮直打架,还不好说回宫的话。
“陛下明日还要大朝,就让臣妾在这儿守着吧。”
“朕哪里能放心,已经让王远去通知取消朝会了。通儿早点回去吧,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郭氏向来身体不好,待了这么长时间,脸上已经明显能看到倦容了。
“臣妾回去也一样是睡不着,还是在这儿陪着庄儿吧。”
刘秀叹了口气,也不在多劝,另一头任缳半死不活的,让他也很是担心。
郭氏勉强撑着在建德殿守候,正是难受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通传青染求见。
“什么事情?”
“回娘娘,青染姑娘说四殿下哭闹不止,还请娘娘回去看看。”
刘礼如果哭闹的话,自然应该是他的嬷嬷过来请人,怎么也轮不到青染。她这会儿过来,很明显是救皇后月兑困的。
“陛下,礼儿不知道怎么样了,臣妾……”
“快回去看看吧。”刘秀这会儿哪有心思辨别什么真伪,赶紧就让郭氏回去。
“诺”
郭氏留下一个小内侍随时打探着消息,自己回了长秋宫,一路上她们也不敢多说半句,等到了内室才笑着说道,“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欺君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奴婢可没有欺君,刚才四殿下确实哭来着,哄了半天也不好,还把二殿下也给带哭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个主意把我叫回来,也不怕以后皇上发现了找你的麻烦。”
“娘娘说的才奇怪呢,陛下现在肯定什么都注意不到,哪里有功夫找我的麻烦。只不过娘娘的身体一直都没调理好,半点也受不得累,这次熬得这么晚了,明天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青染很久没在郭氏身边服侍了,她每天都是围着刘辅在打转。郭氏拉着她坐到一旁,想跟她说些体积的话。
“你这么贴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出去呢”
“娘娘,奴婢哪里也不去,就伺候着二殿下,等二殿下长大了,用不着奴婢了,再回来伺候娘娘。”
郭氏相信青染安于这样的生活,否则也不会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前一世她的处境不好,也没法为她们多做打算,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用把这几个女子的青春都耗在宫里。
“紫苏现在过得很好,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吗?”不跳字。
“奴婢跟紫苏不一样,奴婢生下来就是郭家的人,有娘娘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又说傻话,女人,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家。你比紫苏还大了两个月,我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你留在辅儿身边,但也不是要留你一辈子的。”
“娘娘的心意奴婢都知道,可是奴婢情愿留在宫里伺候二殿下,伺候娘娘。”
宫外的生活对青染来说,带着一种不可预知的恐慌,世人并不可能都像紫苏那么好运,能有个称心如意的亲事,就像她们家的大姑娘,那么美的人,那么好的家世,那么高的心气儿,结果又能怎样呢?与其出宫去博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她宁愿在宫里一辈子伺候她家的姑娘。
“你呀,真是傻得不可救药。”
“娘娘,傻人还有傻福呢娘娘早点歇着,奴婢也回去伺候二殿下了。”
郭氏点了点头放青染回去,自己累的倒头就睡着了。至于刘庄到底会怎么样,她不敢去想。
在那个煎药的宫女供出雁南的那一刻,郭氏就在为今天做心理建设,但是,真的把事情摆在眼前,她心里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沈风并没有对刘庄下死手,这一次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