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病,便是缠绵病榻,久久不见好转,苦涩的药汁被我尽数吞下,头却依旧疼的快要裂开.
也许,废后确实是寂寞了。
向岚替我挽好淡紫色的纱幔,轻声道:“太后娘娘,熹贵妃娘娘来了。”
熹贵妃此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无奈的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博山炉里燃着苏合香,芳香中带着一丝细细的苦涩茆。
听得环佩声响,一个妙人儿急急的走向前来,带着七分假,三分真,忧心道:“几日不见,太后怎消瘦得这样厉害!”
我淡淡道:“病中的人胃口向来不好,消瘦也是寻常之事,何须大惊小怪?”
“臣妾是心疼太后罢了。”梵娆苒拿帕子点点眼角,亏得她演技绝佳,竟真真在眼角挤了些泪水出来。
我拍拍她的手,只觉她的手触感冰凉,忙叮嘱道:“虽说才入秋,天气还带着些暑气,不过你也不要一味贪凉,多穿些衣服才是。”
梵娆苒支支吾吾道:“太后,不是臣妾的手凉,而是,你的手太烫,您怕是烧热还未退。”
“是吗?”我一愣,下意识的松开她的手蚊。
梵娆苒见气氛有些尴尬,忙拍拍手,伺候在门外的侍女快步走进来,欠身向我行了礼,梵娆苒拿过侍女手中的经书,笑道:“太后,这是臣妾亲手为您抄的《金刚经》,臣妾听娴妃妹妹说,只要诚心,便能感动佛祖,因而每日抄写,不敢怠慢,以求太后您早日康复。”
“你有心了。”我心中已经了然,这讨好我的法子,必是娴妃提点她的吧!熹贵妃看着嚣张跋扈,心思却不甚深沉,左右不过是只没牙的老虎。
我翻阅着手中的《金刚经》,梵娆苒的字虽说不上娟秀好看,倒也胜在大气,我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也是费了心思的。
心下掠过不忍,轻声道:“你若将对哀家的心思都花在皇上身上,岂不更好?”
我叹一口气,低低道:“你知道,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从前的皇上,哀家的话,他可听,也可不听。”
梵娆苒低头看着自己涂得鲜红的丹寇,默默不语。
忽的她抬起头,眼神闪烁,似是无意般说道:“太后娘娘,今日臣妾身边的碧柳一早便去御膳房取燕窝,路过行宫附近,正巧看见福妃妹妹身边的丫头翠儿躲在角落里煎药,碧柳说翠儿神情慌张,生怕别人发现,难道福妃妹妹也生病了吗?”
我心中咯噔一声,面上的笑意有些虚浮:“福妃也病了吗?怎么哀家没有听谁说起过。”
“臣妾也是这么觉得的。”梵娆苒不屑道,“奇怪便奇怪在这里。”
梵娆苒见我不说话,接着说道:“太后娘娘,翠儿走得匆忙,将药方子给拉下了,碧柳觉得事有蹊跷,便将这药方子捡了回来,臣妾人微言轻,不敢怠慢,现下便将这方子呈交给太后吧。”
说罢梵娆苒从绣拢里拿出一张叠得四方方的宣纸,递于我手中。
我略略一扫,只见那宣纸上写着:炒山药30g,炒杜仲10g,麦冬10g,桑寄生30g,山楂(焦)10g,炒菟丝子15g,川断10g,制芋肉10g,紫苏梗10.7g,六神曲(焦)10.7g,炒白术10.7g,太子参15.7g。
我心中大惊失色,这,这分明是保胎的药方,我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毓宸宫似乎都塌陷了,而我陷在一片沙砾中,如何挣扎也出不来。
我挥挥手:“哀家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梵娆苒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去。
我颤抖着唤来向岚,强忍着愤怒与猜疑,急急道:“快,快宣温太医进殿!”
向岚见我面色惨白,连忙上前扶住我,担忧道:“太后,您—”
我心烦意乱的打断向岚欲说出口的话:“别管我,赶紧宣温太医。”
向岚见我神色有恙,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请温太医。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股腥甜之味涌入口中,心,毫无预兆的绞痛起来,我拿帕子捂住唇口,排山倒海的眩晕,齐齐向我袭来。
再松开帕子之时,鲜红的血迹,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微微一愣,继而松开帕子,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
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风中夹杂着向岚的催促:“温大人,再快一些!”
眉目清朗的男子欲向我行礼,被我拦住,我全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掏空,却又强做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哑着声音道:“温大人,你替哀家看看,这方子,是什么作用?”
温太医上前接过,仔细的看着,随即回禀道:“回太后娘娘,这是保胎的方子!”
果然,这是保胎的方子,好一个凌霄,好一个凌霄啊!我仿佛置身悬崖峭壁,任由凶猛的海浪一波一波的将我拍打,痛到无以复加。
我犹自存了最后一丝侥幸:“那太医可能推断出,服用这方子之人,已有几月的身孕?”
温太医自信的说道:“回娘娘,服用方子之人,已有近一个月的身孕。”
我脑中“嗡嗡”作响,福妃进宫三月余,前两月虽独宠后宫,却一直未曾有孕,禁足这一月里,皇上每日宿在甘露殿,她如何来的近一个月的身孕?
我缩在锦被里的身体无助的颤抖着,我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个孩子,他断断不是启曜的。
既然不是启曜的,那这孩子,又是谁的?
何况,福妃服用的并不是堕胎药,而是,保胎药?
也就是,福妃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不,是要这个野种,她想李代桃僵,我决不允许!
我的指甲狠狠陷入皮肉里,我能闻到鲜血流出的味道,剧烈的头疼使我更加清醒,我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我唇角渗出一缕嗜血的笑容,这抹笑容,姗姗来迟,却又这样及时!
(大家猜一猜,凌霄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凌霄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