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就有一柄强剑散发着惊人的威压,从天而降,爆射的金丹灵压冲击得火璇玑晃了三晃。闻人裕来不及心疼,然后两个人就落了下来,差点把他砸个正着。
明湛把已经快吐出来的明慈按在怀里,暴喝一声:“快挡”
闻人裕青着脸指挥剩下的三十五盏火璇玑冲了上去,不多时候便被粉了一半,最后才在夏大叔的金钟的辅助下,将那些月阴藤斥退了去,但依然徘徊在附近,不肯离去。直到闻人裕祭出桃王金身,草木王族的威压压了下去,才将那些孽障赶出视线范围之内。
明慈已经面如土色,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李玄上去开玩笑:“你有了?”
还未靠近,便被明湛拍飞。
闻人裕的脸色也不好看,清点过折损,火璇玑一共损了十盏,不禁皱眉:“荒烈的毛也未见到一根,就已经损成这个样子。”
明湛顺着明慈黏糊糊乱七八糟的头发,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当年我初入北荒的时候,也曾经随军部到过草原深处,那时候并不曾像现在这样的。”
明慈轻声道:“草木异动,必有变故。”
众人俱沉默了。
半晌,明慈道:“我要开阵问卜。”
夏青皱眉道:“开阵问卜都是有代价的,你既问了,便要拿东西同老天换,才能先知。你能付出什么?你的青春,命数,还是想大病一场?或是用你现在的身子,还能经得起病?就算你卜出来了,你也不能跟我们进去了。”
明慈道:“我的身体,好的很。”
夏青道:“就算你不病,修为倒退却是少不了的了。”
她低了低眉毛,没让人看到她的表情。修为倒退什么的,她才不在乎。
明湛低声道:“慈妹,你现在修行不容易,拿修为去博,实在太不值得了。就算不能先知,打不过,跑也还是跑得过。”
明慈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她偏头望着明湛,对方正一脸认真地望着他,目中柔和,半是担忧,半是眷恋。她突然别开了脸。
明湛定了定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刚才那一下,她似乎是要哭了。
大约是错觉吧,很快,明慈又回过头,一脸的漠然,道:“那我就不问了。你们说怎么办?”
闻人裕道:“不如静观其变,守在这里,没准能看出什么苗头来。”
明湛道:“妥。”
一锤定音。
若是几年前,这几个人定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早就冲杀了上去。但在合罕锻炼了这些日子,狼族狩猎的本事他们已经学了不少,最磨砺的,自然就是耐性。
在闻人裕的阵法把持下,呆了几天,四周都是悄无声息,但是就是太安静了,才显得诡异。先前还会有些在旁边徘徊的异兽妖兽,现在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死地一般,半点声响都没有。再过了几天,连植物都在慢慢退化了去。这里变成了一片秃地。
然后有一日,明慈把一头长发放了下来,捏在手里,拧出了一把汗水。
那个威压的范围,在迁移,或者,是在扩散。
李玄暴躁地道:“呆不下去了,杀进去。”
闻人裕拉住他,低斥道:“你进得去吗?”。
明慈道:“等等,等我哥和雪花回来再说。”
李玄道:“你怎么还叫哥?这是情趣吗?”。
闻言,明慈回过头,轻轻一笑,道:“对,这就是情趣。”
顿时把个李玄囧个目瞪口呆,最终嘀咕:“别以为我们孤家寡人就好欺负,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慈继续拧头发上的衣服上的汗水,她修为最低,所以最不耐热,浑身湿透,锁骨下白皙的胸脯若隐若现,直用袖子去扇风。这样,在场的几个人就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夏大叔吹了一声口哨,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吾家有女初长成?”
顿时众人大笑。明慈也跟着笑。刚刚被那样盯着她,她也不是毫无所觉。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若是生气也有失大方。被夏大叔这么一打岔,那种尴尬的气氛就去了大半,反而连她都觉得,只是看看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笑容未敛,眼中却突然一黯。若是失去和这些人比肩而行的机会,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
少顷,明湛提着雪花回来了。
雪花一落到地上就开始打滚:“好热好热好热大叔,我的毛都被烤焦了”
夏大叔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那银白色的狼毛,被烤得微微蜷起来,便用手指帮她顺一顺。
明湛扒了上衣,光着膀子,精壮的上身布满汗水,道:“穷奇在这儿。”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明慈颤声道:“穷,穷奇?它是西方之王,到这儿极东之地来是做什么?”
明湛扬了扬眉,露出一丝有些得意的笑意,道:“来打架。它和荒烈在打架。”
“……”人家打架,你这么得意干嘛。
明湛笑道:“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当下几个人商议了一下。由闻人裕和李玄,明湛李玄闻人裕三人一起出动。这是这个队伍里最早的搭档。现在加上小火的地火随时候补火璇玑的不足,三人一兽就浩浩荡荡的出发。
到了夜里归来,三人都弄了一身伤口,仔细看过,大多数是灼伤。虽然身形狼狈,但是他们的样子却很是亢奋,想是许久未经历过这种大战的缘故。
明慈一边给明湛上药,明湛一边两眼放光地道:“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上古神兽。比起温和的避毒,穷奇和荒烈都擅攻击,非常嗜杀好斗。其中穷奇是陆上之王,荒烈是空中之王,竟然也可以斗至酣晌,它们大斗的地方,已经成了好大的一个山谷,其威压,未靠近便已可以灭人形神,真是痛快”
明慈骂道:“那怎么没见灭了你的形神,还让你这小犊子跑回来祸害人,弄成这个样子,倒见你高兴的很。”
闻人裕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一生就爱看高手过招,如今看过的最厉害的高手也就是元婴相斗。没想到在这穷奇和荒烈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明慈道:“快别说这个了,先给我说说,里面到底怎么样?我们可有应对之法?”
明湛看向闻人裕,但笑不语。
闻人裕罕见的老脸一红,道:“我家传有许多秘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已经被老祖宗禁了。但是如今面对这两头凶兽,却不得不用非常之法。”
明湛也道:“是啊,它们再这样打下去,威压漫延,迟早会毁掉半个草原,不,是整个草原。试想,草原北戎民无家可归,银狼族无处栖身,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且不论北戎和银狼族要死多少同胞。失去了栖息之地那必然也要从别的地方夺回来。到时候要乱的可不止一疆一域。”
明慈听得云里雾里。
夏青道:“你们铺垫了这么多,到底想说,直说罢。”
闻人裕小小声地道:“我们,在它们移动的轨迹上,布了一个阵,名字叫木阳句芒十方阵。”
明慈等着他说下去。
闻人裕讪笑了一声,好像说不出口。明湛也别开了脸。
李玄左看看右看看,道:“这有什么的。你们说不出口,我来说。裕说,那其实是个迷阵,可以把穷奇和荒烈困在里面,在里面打斗,只觉得时间过得极长,一日之年如过了十年。到时候那两个家伙心血耗尽,疲弱无力,那还不手到擒来……”
明慈讶异道:“还有这种阵法?”
闻人裕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两只凶兽已经斗了许久,早就杀红了眼,入阵之后被迷阵所迷的几率很高。也不是真的阵中的时光更久,其实只是一种感觉上的变化而已。明明只有一日,它们却会觉得像是过了十年……”
明慈追问:“这是何故?”
闻人裕道:“那是因为……木阳有吸摄灵力的作用。偏偏性属阳,当时,在那阵中,火灵大盛,因是木阳的威力被发挥到极致。因是,抽了那两头凶兽的灵力,又在感觉上骗了它们,疲惫之下它们自然相信自己是真的度日如年。”
明慈惊呼:“你这阵法实在太不要脸”
闻人裕讪笑一声,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若是不能制住那两头凶兽,整个天下都不得安生……”
明慈的面上隐隐有些发青。作为术士门,她入门之前便已焚香祷告过天地,这种神兽,杀一只少一只,又是上古时期承袭至今,她首先学到的是要保护,而不是去杀害,掠夺。难怪这几个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说实话,原来竟是干下了这种勾当……
但是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不管他们有没有私心,这么做都是利大于弊。明慈闭上眼,决定抛弃掉自己的信仰。毕竟她不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人,虽然隐隐觉得有些难受,但也并非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