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似笑非笑地道:“难怪公主已经年逾花甲,也还风韵犹存,原来是托了这血蜘蛛的福气。”
罗姬淡道:“血蜘蛛的好处可不止这些,日后夫人慢慢的便会知晓。”
明慈在心里啐了她一声。
罗姬也不打算和她客气,单刀直入地道:“现在国君已立,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我的意思是给殿下选后,恰好我有一义女,可担此大任。”
明慈就知道她是为此事来的,伸手模了茶杯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公主,你已经权倾朝野。”
所以最好适可而止。
罗姬道:“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大月,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大月。权倾朝野之说不过是谬论。殿下选后,我自认小女自小长于公主府,熟悉王家礼仪,也算是知进退识大体,是不二人选。”
明慈奇道:“怎么公主,白纯说了要选后么?”
“……”
明慈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白纯今年才十一岁,正是励精图治求上进的时候,这个时候该做的不是给他选后,是给他选好老师吧。”
罗姬抿唇,不语。
明慈把杯子一放,微微倾,低声道:“罗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用我来牵制他们,但是也要自己掂量着一点分寸。需知道,老虎就是老虎,就算一时被笼子困住了,待发起来脾气来,也是要吃人的。”
罗姬微微抿了抿唇,笑道:“哦,不巧,我最擅长的,就是与虎谋皮。”
明慈大笑:“自然,想来你的经验非常丰富。但是话我可给你放在这儿了,你自己回去,心里头琢磨琢磨。我既入了大月,也不愿意整日见了你心烦。你既迎了我们来,大约也不喜欢提心吊胆防着我们捅你一刀。”
顿时罗姬的脸色就阴晴不定。
她一向知道这女人是个泼皮,可罗姬知道这种修士是最惜命的。但是她未料到她会真的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撕开脸皮不要,还把这狠话就这么放下了。
明慈淡道:“我可是,受不得气的。”
罗姬就一步三晃地走了。
闻人裕匆匆回来,正碰上了,见她罗姬神色诡异,再不像当初这么嚣张。他到了后花园,见了明慈正悠然自得地喝茶,还趴在桌子上吃着糕点,一边和春林说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我道是谁把那只毒寡妇给治了呢,原来是慈妹妹啊。”
明慈朝他招招手:“裕,你来坐,住处找到了没有?”
闻人裕掀了衣摆坐下,先喝了一口茶,复笑道:“我倒是看过了,这附近,灵气充沛的一处山头倒是有一座。不过不属于大月境内。这郡主府所在,便是这大月灵气汇聚的中心了。”
明慈奇道:“那怎么说?”
闻人裕微微倾,道:“那山头名叫九锡,在附近的乌孙国境内。我查过那慕容安以前和将国商量下的用兵记录,看来她是打算对乌孙用兵。其目的,当然也就是为了九锡。”
明慈来了兴致,道:“那你们怎么打算?”
闻人裕微微眯起眼睛,道:“乌孙王的靠山是一对金丹兄弟。兄长一脚踏入金丹后期,弟弟金丹中期。若论实力,倒是这周边小国之中最强的。慕容安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但暗地里打的却是动兵的主意。”
闻人裕道:“眼下既然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走不了,弄一座好山头来住住也是应该的。他们两个人占了这么大一座山也是暴殄天物,不如让给我们。”
明慈骂道:“你这是土匪,是流氓。”
闻人裕笑了一声,道:“你既入了这大月国,难道还以为在走江湖不成,什么都全凭道义?这用兵,用的好,叫开疆拓土,叫功垂千秋,那是要万世敬仰的。难道你没听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么?”
明慈又踹了他一脚,凉凉地道:“你这就把心思用在诸侯上了。”
闻人裕拍了拍衣摆上的那个大脚印,当时没说话。回头他就对明湛说了这件事。
明湛当晚回来了,见明慈在看书,便问了一句:“今天见过了罗姬?可有惹你不快?”
明慈一边翻书,一边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能把我怎么样?”
闻言,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神色平常,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隐约感觉到她心绪不佳。想了半晌,他道:“过两天乌孙使者会来,贺新王登基之喜。”
明慈的手一顿,这才抬起头来,道:“哦。”
明湛凝眉,道:“你不想对乌孙用兵?”
明慈不说话。
他又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想我们插手这些事情?你一向讨厌王族。”
明慈把书放下来了,站了起来,道:“那你这话说的不对,你们是为了什么而留下来,我再清楚不过。还不都是为了我么?若不是我大意了,中了这个劳什子蛊,我们也不用留下来。”
明湛松了一口气,道:“我们留在这儿,可总得修行吧?不找个灵气充沛的山头怎么行?”
她想了想,有点不情愿地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明湛盯了她半晌,道:“你在怕什么?”
他又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她的双肩,道:“说出来。”
明慈无奈地推了他一下,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想。”
明湛差点月兑口而出:那你每天半夜做的什么P梦
想了想,又憋了回去,伸手搂着她,低声道:“过几天乌孙使者来了,我带你去看热闹。”
明慈想了想,点头说好。
明湛就笑了,道:“保证不让你失望。”
第二天夏大叔来找明慈,这女人竟然睡到日上三竿。她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洗漱过了,爬了出来,顿时被夏大叔好一顿狮子吼。
明慈心里顶撞了两句,面上还是不敢怎么样的,毕竟这事儿忒丢人了。
等他骂完了,她才赔笑道:“大叔,要待我们去哪儿玩?”
夏大叔瞪了她一眼,道:“雪花和杏子都在外头等着了,就等你这个懒鬼。”
明慈不要脸地凑上去,换来夏大叔一个暴栗。
夏大叔无奈地哀叹:“现下就我最闲,带孩子的事儿就都成我的了。”
明慈笑道:“大叔永远不老,青春永驻”
顿时被夏大叔追着抽了一路。
出了府邸大门,果见雪花把终日困在书房里的杏子拖了出来,正站在太阳下。雪花小小的个子,正趾高气昂地训斥他什么,而杏子则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好像很不习惯人来人往的地方。不知道是谁给他带了个布巾帽子带着,遮住了那光头,他低着头,时不时就用手去抠抠那个帽子。
春林独自背了一大堆东西出来。杏子见了,便躲在他身后。
雪花见了直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胆小跟你说了要把胸膛挺起来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杏子显然对她敬谢不敏,只管躲着。
见了明慈,便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上街,不想去。”
明慈笑着拉住雪花,道:“你别跟他急,他打小就被人吓怕了,会这样也是难免的。这事儿也不能强求,慢慢来就是了。杏子,别怕,我们都在,这大月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主子带你去吃好吃的。”
杏子还是不情愿,结果被春林一把揽住。春林道:“走吧,慈夫人说了会照看好你,你还怕什么?何况还有夏神医在呢。”
雪花就抓着明慈的手,道:“月音奴,你的头发是谁梳的?”
“是春林”,明慈下意识地抬手模了模发髻,这个妇人式样的发髻明湛很是喜欢,“好看么?”
雪花盯着看了一会儿,最终皱着鼻子,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没以前那样好。”
夏青哈哈大笑,道:“走罢走罢。带你们去吃羊肉火锅。”
明慈便牵了雪花跟着夏青,春林带着杏子,一行人便悠闲地一路散步过去。春林介绍,这城中有一个顶好的酒楼,名为归林居,店家是个中原人,但是娶了个大月女人,便住在了大月。他的手艺相当好,融合中原菜色和大月特产,做出来的羊肉火锅很是有名。
众人顿时垂涎三尺,尤其是雪花,以前虽然嫌弃羊肉,但是离家多日,现在一听到“羊”字就要两眼放光。
走在路上,明慈突然笑道:“我们这个样子,倒像是一家几口出来逛大街呢。”
春林瞅了一眼,夏青虽然不显老,但毕竟资历摆在那儿,令人觉得渊博又看不出年纪,你若说他是雪花和杏子的父亲,也是有人信的。明慈梳了妇人髻,也没见待多少首饰,但是她的面容并不显得稚女敕,若说她是雪花的母亲,大约也有人信。
只不过想到明湛的坏脾气,春林就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孰料明慈又道:“大叔就是阿爹,我们姐弟几个跟着阿爹上街吃好吃的”
顿时春林绝倒。
夏大叔脚下一滑,好气又好笑,道:“没的都被你说衰了,我风华正茂一枝花,迟早抱个美人归,来给你们做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