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颦眉道:“既保了她大月王族之位,攻银海乌孙于她也有利无害,她不关上门安享晚年,怎么还想来找我们的麻烦?”
明湛用手垫着脑袋,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月王朝风雨倾斜,这些年就碾转在各个修士手中。不管是不是傀儡,是不是空壳,王朝至今没有易名,你以为就凭她一个女人,一只蛊么?”
明慈嘀咕道:“看起来你对她倒颇赞赏的。”
明湛无奈地道:“我是就事论事。不过将来还是要杀她的。眼下她是不会乐意让我们彻底染指兵权的。”
明慈突然撑起身子来,但是不防手下一滑,脑门直接磕上某人的牙齿,顿时疼出了眼泪。
明湛好气又好笑,伸手给她揉脑袋:“干什么呢?”
她无语,闷声闷气地道:“就想挪个窝。”
明湛笑了一声,拉了被子倾身而上,俯身去舌忝她的耳朵:“挪什么窝?这样成不成?”
“……”
隔日明湛起来的时候,明慈还睡着。春林听到动静,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回应以后,才让丫头送了热水上来。
晨起的明湛似乎比较温和,披头散发的样子,略柔和了一下那本来太过锋利的五官。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一直都含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伸手给床上的女子拉了拉被子,遮住了那雪白的肩头。
春林知道慈夫人必定已经醒了,只是懒得起身罢了。
果然明湛洗漱完毕,就去闹她,她只管把头往被子里藏,闷着笑了几声,然后被人裹着被子抱了起来。
春林识趣地又带着人出去了。
明慈低声道:“还不走?”
他捏捏她的鼻子,笑道:“说我?你自己倒说说,你有多久没练剑了?”
“我都是日落的时候,在练剑台上练的,这你可没话说”,她想了想,道,“你估计什么时候能打下九锡来?在这之前,我们总不能不修行吧?”
“最多明年吧……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等着那山头。”
明慈道:“快别折腾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了。你没看裕这段日子,根本连着家的时间都没有。我看他连布阵都忘了。”
明湛道:“对了,应该先让他在这儿布个聚灵阵的。”
言罢他自己也懊恼,这种事情怎么会忘了呢。
明慈凉飕飕地道:“我就说了,你们是耽于旁事了,总有一天要本末倒置。”
明湛嘀咕道:“那倒不至于。”
说完又不要脸地挨上去,被明慈一巴掌拍出了门。
近日来朝堂无事。虽然罗姬很不爽明湛等人涉入兵权,可是如今用兵也早就用完了,何况对方有新王的支持,她也无可奈何。现在乌孙使者和银海使者都将进城,那也就不再是大月内部可以吵闹不休的时候了。
明慈略了解了几句,罗姬近日在朝堂上有些小动作,不过都无伤大雅。因此她决定先放任之。一方面是因为罗姬的矛头看起来是对准了白纯,另一方面是明慈对那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她琢磨着先收拾那群女修。
问过春林,这些家伙在府里倒还算安生。毕竟这府里住了半打金丹,她们几个筑基凝气的浮云,还是不敢怎么样的。连春林这种双灵根都做了端茶倒水的事情,她们也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哪儿。
然而明慈却不是要她们来做奴婢的。
略一沉吟,她道:“春林,你去统计一下她们的灵根,和所修法门。待会儿你再去将军府,叫人把青瑶请过来。”
春林答应了一声,道:“夫人,春林实在是好奇,您到底打算,把这群女修,怎么样?”
“自然不会做炉鼎”,明慈笑了一声,道,“我们府里不会再有炉鼎。”
春林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他对炉鼎这种事情,确实是十分反感。
明慈低声道:“有灵根的孩子,万中无一。有了灵根又能修行,修行又能有所成的,那更是少之又少。凝气要筑基,又是难中之难。她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已经筑基了的。有此机缘,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做炉鼎的么?”
春林一怔:“夫人这是……打算给她们继续修行的机会?”
明慈笑了一声,道:“听说都还是处子,没有做过炉鼎,那么修行应该比你们容易些。春林,过些时日,等平了银海和乌孙,我们都搬到九锡山上去。你们的体质,让大叔给你们慢慢调养着。当初毁了的,总能补回来一些的。”
春林顿时傻眼:“夏,夏神医……”
需知做修士之间,做炉鼎的双修,不比寻常双修。寻常双修,纵然没有心法,只与凡人**无异,那也是有利无害的。可是炉鼎双修便采用了一种邪派的心法,旨在吸摄对方精元为己用。一般做过炉鼎的,都耗损得非常厉害。轻则修行寸近皆难,重则修为尽毁,从此成为废人。
自被罗姬送给慕容安,被采补过几次之后,春林就只当自己此生都再无望了。
明慈低声道:“当年我被灌了药,灵根尽毁,夏大叔都能给我调理回来,何况是你们呢。”
春林只是手抖个不停,半晌,方艰难地道:“春林,春林,只是,不敢想……”
明慈道:“你要敢,你要想你需知,这也只是你命中的一个小劫数罢了。挨过去了,便什么都好了。炉鼎之法,为天理所不容。那天生你春林,自然不是为了给人做炉鼎的。”
春林低下了头,但眼中隐隐有些希翼之色。
少顷,如君满头大汗地来报:“夫人,有客。”
明慈一怔:“客?”
“夫人请看,客人说这个是信物”,言罢便将手上的一枚令牌交给了明慈,“客人好凶悍,金丹期的修为,进了城来。夫人还需小心才是。”
明慈看了看手中那个东西,顿时笑了出来,那是黑市的行者令。她笑道:“小如君安心,她们不是来抢地盘的。金丹?她结丹了?来人是男是女?”
如君想了想,道:“是一男一女,女的不过凝气九层,男的已经结丹。”
明慈心里大略有了底,道:“把客人迎进来,就到这儿来。”
来人果然是青蝶。只是旁边的那壮汉,远远地看去,就觉得巍峨魁梧,是个典型的炼体勇士,连面容也长得粗犷凛然,很有几分骇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莲步轻移的青蝶后面,不可谓不是一番奇景。
青蝶远远地见了,便道:“只听说你们到了大月,占了大月王城。倒不知道你几时嫁了人,改称夫人了,也没有请我喝杯喜酒。”
明慈闻言一笑。其实她和青蝶并没有多少交往,只很奇怪的是,她好像一直都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见了她也半点不觉得生分,倒是很自然地就可以互相打趣。
“黑市的消息还是一样的灵通,我们到了大月的事儿,恐怕中原没几个人知道罢?”
青蝶自坐了,那壮汉连忙递上茶水,她抿了一口,方道:“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派人专门盯着你们。只是吧,我家老头子有这个意思,想打打大月的主意,我便亲自过来了。到了这儿,自然要打听打听这大月的事儿。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可都得打听得清清楚楚才行。”
明慈心想,果然打听清楚了,所以就上门来了。她笑道:“我只问了一句,你就哔哔啵啵跟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也不嫌累的慌。”
青蝶把茶杯一放,道:“我一向心直口快。现在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大月是中原与西域,与北荒通商往来的中转之地,这块肥肉我既然看到了,便没有不下口的道理。日后少不得要你关照。”
明慈道:“好个心直口快”
青蝶斜睨了她一眼,因神情冷清,这个表情看起来就有点像是在瞪人:“不止,你身上那个蛊,我也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明慈一听就来了劲:“连这个你也知道了?”
青蝶得意地道:“自然,既然我来了,这大月有什么龌龊事,哪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明慈确实动了心,微微倾前身子,压低声音道:“有谱?”
青蝶道:“没谱的事情,到我手上,也会有谱。”
她想了想,又道:“这条路可以通往西域的,蛊毒就在西域那边盛行。你怎地都没有动过心思?”
明慈懊恼道:“自然动了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罢了。青蝶姐姐,好姐姐,我哪里比得你们黑市手法通天。”
青蝶似乎很受用,道:“知道就好。以后我们还要承蒙你的照顾。你也得留心一些。”
明慈立刻大包大揽:“这个你可以放心,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青蝶:“旁的倒罢了,唯有一件。这大月的商法宽松,因此已有了不少拍卖行市。其不但良莠不齐,还盘根错节,实在是麻烦又讨厌。我观了几日,最好是能改一改法令。这种事情,怕真是要请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