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委屈地道:“难道我就要一直憋着不成。”
明慈轻声道:“你就忍过这几日,等山里稳定了,孩子们大一些,自然就分出去住了。”
他低着头,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明慈笑了一声,把补好的衣服都收好了。
大战之后的夜晚,倒是难得平静。静水峰就要日出了。明湛抱着她坐在窗边,看着天际慢慢地亮了起来,她眯起了眼睛。
明湛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不禁道:“你在想什么?”
明慈轻声道:“没有。”
半晌,明湛道:“你以前经常发噩梦,一直有事情瞒着不说,叫我很难受。”
明慈一怔。
明湛轻声道:“你可是又开始历心魔劫?”
明慈彻底怔住,那可以算是心魔么?她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想了许久,明湛都耐心等着。半晌,她终于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心魔。但近来,我心中总是害怕。你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知道,你的大事,要大到什么程度。湛哥,老和尚说你要君临天下,我怕……”
“怕什么?”
她轻声道:“怕你会变。怕我,不能陪你到最后。”
他紧紧地抱住她:“傻孩子。”
明慈不语。不用她猜,她也知道,他是要一遍一遍地安抚她。说出来,不外乎是这样罢了。可是他说了的话,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做真。黎赤图要做王,他就变了,往事都历历在目。
明湛道:“你怕的是命数,还是我?”
明慈一怔,道:“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叫命数,什么叫他?
明湛低声道:“我知道有句古话,叫顺应天道者得天下。可是要我违背我的本心,我宁愿粉身碎骨。而我本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明慈漫不经心地道:“嗯。”
明湛俯身去亲她的眉毛,眼睛,鼻梁,然后吻住了嘴。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他们闭上了眼睛,躲开那刺目的光线,在这初升的晨光之中安静地接吻。唇舌亲昵地摩擦,深入浅出,唤起那一丝丝的甜蜜的意味,和当初不能再近一步时才能体会到的那种独特的缱绻和缠绵。
汹涌而来,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明慈忍不住把他推开,低声道:“待会儿女乃娘要来喂女乃的。”
明湛咧咧嘴,低声道:“怕什么,她们怕我们才对。”
明慈无语。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深不见底,耐心地亲吻她的脖颈和脸颊,或者凑过去又缠绵地接吻,不停地诱惑她跟他一起做坏事。时而在她耳边吃吃地笑,好像在告诉她跟他一起堕落到死也没有关系。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安静地躺了下来。男人清晨的很强烈,虽然她竭力克制,也为那火热的进出和厮磨而颤栗不已。他在她耳边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几乎狂热地律动。偶尔拉开一些距离,捧着她的脸,满目的痴迷和眷恋。
她的眼睛好像是被阳光刺坏了,眼前一片炫目,好像在金星乱跳,可还是能看得清楚他那双眼睛,深陷而不可自拔。他的汗滴在她眼里,她才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又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幸而他还算有分寸,并没有没完没了。女乃娘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她清理过了,搂着她温存,并且在她耳边反复嘀咕:“以后不许和我闹脾气,不许不理我,不许不让我睡床上……”
明慈被他的气息撩得耳根子痒,不由得吃吃地笑。
女乃娘是山下的凡人,瞅了一眼,也跟着笑,心道这对夫妻的感情真是好。在她们心里,神仙眷恋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要去看孩子,明湛抱住她委屈地道:“你老是跟我闹脾气,快说你以后不这样了。”
他又道:“哪有人一生气就把相公往外赶的,文铃你说是不是?陈妈你说是不是?”
文铃哪里敢应声。
倒是陈妈,大方地笑道:“你们神仙的事情我们凡人也不懂,不过我们凡人有句话,夫妻打架那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不睡在一张床上,哪里能和?所以夫人以后还是不要把掌门赶出去了,这样是不好的。”
明湛大乐,得意地咬着明慈的耳朵道:“听到没有,以后不许把我赶出去。”
明慈不自在地推了他一下,道:“那么多人看着,你也庄重点。”
孩子们吃过女乃,明湛便带着明慈一块儿出去了。
此番大乱,最受刺激的是李玄,他新婚一场到最后彻底成了闹剧。不过看他的神色之间,倒是颇有些解月兑的意味。
山下来的几大城主,有四个还留着,其中就有杨正虎。都聚在千草峰疗伤,夏青作为东道主招呼他们喝茶。明湛带着明慈来插一脚。
为了表示重视,明湛隆重地为明慈介绍这几位新同盟。
那边那个貌如五旬老者,留着山羊胡的,是陌冷国的城主,名叫顾九霄。是个用火的法师,金丹三层。从他的形貌看得出来,他迫切地需要突破。
有一美貌**,形貌约三十上下,神态端庄,但是顾盼间又媚眼含春。是罗本国的城主孙青青,金丹四层,用水的法师。
还有一青年男子,生得白白净净,但面相看来就有些懦弱平凡,若不是金丹期的威压给他加分,恐怕是个丢到人群里也没人注意到的路人甲。是蓝吉国的国主屈良,金丹三层的用木法师。
另有金丹二层的炼体勇士杨正虎一枚,系广屿国城主。
全部都是散修,出身很干净,可以放心用。而此次明湛也没有和他们谈招揽之事情,而是确定了广屿、蓝吉、罗本、陌冷和现占据原本银海乌孙大月三国领土的新大月,五国同盟,有意一同发兵攻打乌弋。最后的目的是统一北陲,瓜分这片土地。
众人都非常明白唇寒齿亡的道理。现在的同盟并不代表以后也能携手共天下。只怕到时候,凌霄派势大,便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心思。这几个城主,包括杨正虎,谁也不是傻子。但是众人又颇动摇。
一方面,散修即使占了城,修为环境还是十分艰苦,在门派面前,地位就好比一个一般的修真世家,或许还不如。守着一穷不拉几的小国,实在甚没意思。若是凌霄派可以统一北陲这些小国,他们反而很容易投诚。其中孙九霄甚至做好了三年后要放段来参加凌霄派的弟子大选。那也好过到时候大月打到陌冷,被驱逐的下场。
再则,明湛的态度实在很暧昧。他为什么不找别人,非找上他们?而且,凌霄派无主的大峰现在还有四座,他偏偏就找了他们四个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也很值得推敲。
眼下也不过是把酒言欢,言语之间多有试探,试探的结果,看得出来,大家都比较满意。
喝完茶,明湛又拎着明慈到了凌翠峰。这里的弟子大多数去修复开山大阵,闻人裕刚从千草峰回来,正悠闲地坐在椅子里看书,见了这俩人,倒是笑了,道:“刚想煮暖锅,你们就来了。”
明慈帮着他把锅子支起来,道:“要煮暖锅也不叫我们,你这个没良心的。”
闻人裕微微一笑,道:“先坐,要不要喝点小酒?”
明慈道:“要。”
闻人裕便自取了几个小酒壶出来,三人坐下了。
明湛低声道:“我几日后就要下山。”
明慈并不意外,只“嗯”了一声。
闻人裕道:“你觉得那些人靠谱?”
明湛微微一哂,道:“以后靠不靠谱我不知道。眼下却是可以让我们省点力气。”
闻人裕抿了抿唇,道:“你总把人当枪手使。”
明湛淡道:“端看是什么人。”
明慈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征?”
明湛想了想,道:“等白纯点好兵,大约三日后。我和玄,还有青下山去就够了。你和裕留下来,守着山门。”
明慈被烫了一下,不禁颦眉,让明湛把她的碗接了过去,道:“你们动作这样大,就不怕引起北戎和燕地的注意?”
闻人裕笑道:“那是难免的,不过他们又能怎么样?现在中原也正乱着,狗咬狗一团糟,还有力气北顾?再则北戎,合罕的王位纷争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图异带着人叛出,自成一部。其他部落肯定也要来插一手,到处都是战火纷乱,等他们有空管到我们再说吧。”
明慈笑道:“那真是让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明湛嘿嘿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当下他只囫囵吃了点东西,明湛就在一旁和闻人裕商讨几日后要下山的事宜。闻人裕手下有几个有点列阵基础的小弟子,可以布一点小迷阵什么的,此番也是第一次下山随明湛出征。
此外还有夏青的几个大弟子。明慈手下只有文林文君随军出征,也是因为他们已经有征战经验。静水峰和玉顶峰的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出,唯文正留下来助主母和凌翠长老镇守山门。
两日后白纯做好准备,发信上山。明湛等人明日一早就要下山拜将。
当天晚上文铃把孩子和女乃娘带走,明湛和明慈单独喝了点小酒,难得这样惬意。只是明湛出征前例行鸡血异常,相比之下明慈就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明湛很怀念当年他出征前,明慈会和他一样兴奋,给他收拾上收拾下的情景。只是无奈不知为何近日明慈都是蔫蔫的,多说两句话也不大乐意。
“一整天就看你挂着一张脸,有什么不乐意的。”他怀里抱着酒壶,睡在窗边,望着给他收拾行装的明慈。
“莫不是你舍不得我?”
明慈无奈地道:“我哪儿管得了你这么多,脚长在你自己身上,爱去哪儿你去就是。”
“还是舍不得”,明湛笑了,酒壶丢去一边,爬起来去搂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别扭。”
明慈小心地把他的戒指套回他手指上,按着他的手,低声道:“胡扯。得了,这一战你要打到什么时候。”
明湛搂着她侧躺下来,撑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其实王氏一族已灭,省空子又重伤,攻打乌弋还是其次。我此次下山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把当年鬼府里被搬走的宝物找出来。”
明慈一惊:“你要那个做什么?”
“嘘,莫惊”,明湛按住她不让她翻起来,低声道,“我和合欢宗谈了一笔买卖,我助他们找到他们失窃的宝物,以他们宗门的双修典籍相换。”
“……双修典籍?”
明湛低声道:“这桩买卖我和夏青商量过,他觉得可行。”
明慈惊讶地抓住他的手臂:“你……只和他商量过?”
明湛道:“我说给你听,你只记在心里,旁人都不用说。那日一个省空子就要灭了我们满门,我才想到我们不能真的仗着这北陲无人便太过放肆。唯一的法子便是我们尽快结婴。夏青那个法子需得几人共同修行,虽然他一再保证绝不是魔道,但确实被划为邪修。”
李玄是名门弟子,首先就对邪修抵触得厉害。闻人裕也出身大家,恐怕也不愿意。唯明湛和夏青二人可算是百无禁忌。
明湛道:“如今只能徐徐图之。我是想用合欢宗的典籍来先提升你的修为。到时候再看裕和玄的意思了。”
明慈低声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现在不就是在跟你商量吗”,明湛拂开她一缕头发,低声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妥当。”
明慈颦眉道:“你这叫跟我商量?不过就是知会我一声罢了。”
明湛翻身躺了下来,脑袋枕着手,笑道:“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怎么你觉得不好吗?”。
明慈翻身趴到他身上,见他面色如常,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她俯身把脸贴在他胸口上。
明湛笑了一声,把她抱了下来翻了个身。
许是要分开了,这一次他腻歪到天亮还不肯放手。明慈并不想睡,但照例没有去送,而是自己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然后梳头洗脸,照常去指点弟子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