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一个手无实权的四品外戚,硬生生逼得当朝一品大员落荒而逃,不可谓不威风。
但萧离唇边笑意疏懒,并无半点得意之色。他只闲闲回首,看着自己的一干随从,仆役们。
如虎子般几个护卫,不管局面如何变化,始终是面目冷肃,不见喜怒的,而刚才还大喊大叫着为他喊冤,替他呼痛,恨不得能扑过来解救他的人,现在还傻呆呆跪在地上,眼睛发直呢。
萧离负手而立,悠然看着这帮刚才哭喊连天的忠仆们,悠悠道:“你们很忠心啊,刚刚我挨鞭子,你们倒象是一个个比我自己还痛,还受不了啊”
一干人面无人色地跪在地上。
他们都是萧离的酒肉朋友们,用种种理由,送到萧离手下效命的奴才,一个个眉精眼亮,最能讨好主子。
眼看着主人当街受刑,有人或是暗有使命,有人或许仅仅只是要讨好主人表忠心,一个个痛哭惨嚎,疯狂阻拦,比自家亲人受刑还心痛,还难过的样子,倒也并不稀奇。
但这一番变故下来,人人都看直了眼睛。
要不是刚才一干护卫硬扯住他们,这帮子“忠心耿耿”的奴才扑上去一搅局,一直以来,为萧离所牢牢控制的局面,节奏,一步步对人心的影响,就都被破坏掉了,就算是一个赛一个忠心,一个比一个勇敢地救下了主子,在天下人看来,也不过是国舅爷仗势横行,渺视法纪,冲撞上官,假装甘愿受刑,其实暗令下人捣乱。
最后,高高在上,占据道义最高点的只会是沈维。而关于游七蓄意陷害萧离的真相,就算被揭发出来,可信度也就微乎其微了,萧离也没有任何立场,合理合法地以雷霆手段处置游七,震慑沈维了。
刚刚的一番表忠,竟几乎坏了萧离的大事
意识到这一点,人人都不由瑟瑟发抖。
他们颤抖着嘴唇,拼命分辩,歇力解释。
“公子爷,小人真的只是心疼公子爷,别无二心啊。”
“公子爷,小人一时糊涂,险险误了公子的大事,求公子念在小人一片忠心,饶恕了小人们吧。”
“公子爷,小人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啊……”
但更多的人,连这些虚弱的辩白都不敢说,他们只是一下一下地磕头。
游七那无头的身躯就横在眼前,满地都是鲜血,那头颅方才被受惊的沈维用力抛出,在地上滚了数滚,沾着灰尘,染着鲜血,滚到了远处。
百姓们或许可以只当这是一场可以谈论一整年的热闹事,但在他们看来,何其触目惊心。
以往他们只是表面巴结心里其实根本不以为然的这位公子爷,竟是如此杀伐果决,越是言笑,越是可怖,看得人连心都凉了。
萧离看着一帮子吓得半死的家伙,心中冷笑。
要说这帮人全是存着坏心,刚才故意给他搅局,倒也未必,但要说这帮人真的忠心,那才是鬼都不信呢。
即费了那么多心思,在自己这边安了人,自然安的都是那些大人物们,自以为信得过,能够掌握的家伙了。
不过,他即然敢收,敢用,就不怕他们搞鬼。
“你们怕什么,我虽杀人,但处处依理依法,断不会随意戮害人命,莫非你们你们个个当我杀人狂?”
“小人不敢”下头乱哄哄惶恐的声音响成一片。
萧离淡淡道:“不就是轻人转送来的吗,我用了也就用了,我也不要你们有多忠心,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我自然也不会亏待,若有旁的心思……我也不管你们是受命,还是自作主张,我的眼里,从来是不揉沙子的。你们要能安安份份在萧家干,也不会有人欺凌作贱你们,你们若是背后有什么牵绊,不自由,那也由得你们。替我告诉那些躲着不敢出来,只会暗中用这些手段的家伙。萧家的人,从来不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我们萧家,不怕人察,不怕人探。萧家有敌国之富,可那是我们正正经经做生意赚来的,萧氏子弟,就算是挥霍,那也挥霍得堂堂正正,萧家是后族,是外戚,可是从来不干政,不枉法,就连各地生意,都照交皇粮国税,从来没有什么怕人察探,怕人知道的阴私之事。”
他年少俊俏,眉目英挺,长身玉立,笑语琅声,眉眼间皆是傲然之意。竟引得四下里看热闹仍未散去的百姓们,跟着他一句句话喝起彩来。
萧离冲四下含笑一抱拳,以表谢意,复又冷冷看着一众跪地的人:“我倒要瞧瞧,派那么多耳目进来,他们能找到什么东西?又或是看我年少纨绔,想着勾引我行差踏错,或入邪途,或中圈套,累及族人甚至累及皇后?我呸,少爷我喜玩耍热闹,爱眩富逍遥是真,可要以为我好骗易哄,那你们就错了。一个个围上来呼朋呼友,我也跟我图个热闹,真要谋算我,尽管我出招试试……”他一指游七残躯,冷冷笑道“这就是榜样”
“公子爷,小人是真心为公子爷效力的,断不敢有半点不忠啊。”
“公子爷,杜少爷把我送给公子,那是看我手脚伶俐,有点用处,绝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啊……”
众人诚惶诚恐,声音破碎地分辩着,表白着。
萧离也懒得多听:“真的假的都无妨,我也不在乎。是忠心的,日久自见人心,有二心的……替我给你们主子传话,明的暗的,正的邪的,管他什么招,想出就尽管出,我萧家都一概接着,只要他们承担地起后果……”他森森然一笑,目光扫视四周,甚至抬头去望两旁高楼,无数凭窗下望的人。
忽得目光一凝,右侧三楼,那握着酒杯,并肩倚栏低望的两个人……怎么这么象皇帝和宰相……
三人目光轻轻一触,高楼上二人一点躲避的意思也无,湛若水倒是冲他笑了笑,吴王脸色淡淡,不见喜怒,也没有任何表示。
萧离倒也没有什么臣子应有的惶恐,也不叫破微服的君臣二人,笑笑道:“其实,你们就算不传话,我估计,该听的人总是能听得到的。”
他哈哈大笑着,坐回他那出奇华丽的大桥子里,慢悠悠道:“虎头,留下两个人,把这街上收拾一下,咱们家不听话的奴才污了京城的大街,不用麻烦差役们辛苦了。”
虎头沉声应是。
轿中公子,声音清朗地吩咐:“回府吧,这回也折腾够了,少爷我还一身伤呢……”
看着楼下萧离的车桥渐去,湛若水微微蹙眉道:“那么多人,各自主家不同,其实大可不必对人人都撕破脸。即然这些年都韬光养晦,应付得很是不错,又何必一朝对所有人都锋芒尽露……”
“什么韬光养晦,湛大才子,你别什么人都往深处想。今日这个刚强决断,杀伐果敢的萧公子是真的,但平日里,那个嘻哈玩闹的纨绔子弟,那也不是假的。他没装,没扮,没演戏。萧家的人不怕我,用不着装无能来哄我,他们更不怕那帮子天天盯着外戚找麻烦的官员,用不着装没野心来应付他们。萧家的人,是真的在享受他们这富贵豪奢的日子。别人豁出命来争抢的东西,他们根本没兴趣多看一眼。你们熟悉的那些阴谋诡计,纵横谋略之术,别老往他们身上套。萧家人不讲究这个。他们只信实力,看顺眼的,直接碾压运去就是,哪有什么闲功夫去玩权谋。人家上门交朋友,称兄弟,他欢迎,人家送下人塞仆人,他也照用,可人家要敢算计他,他就毫不犹豫,十倍百倍还回去,萧家一向是如此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踩我脚址,我灭你quan家。”
吴王声音平淡,徐徐道来。
湛若水神色奇异地看着他,慢慢道:“你说事情还没完,就是指,他还要同这些下人,还有他们背后的人,慢慢算帐?”
“这种小事,萧离自然会处置,用得着我们来费心。”吴王神色不善“我不过觉得今日巧得出奇,事有反常必有鬼,萧离都能因和沈维车轿相撞,彼此冲突,看出这巧得有点过了,那我们呢?这么巧正牌国舅和杂牌国丈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冲突起来了。要不是萧离的应对手段,出人意料,轻轻松松镇住局面,吓退沈锋……”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湛若水挑挑眉,若有所思。
吴王心情太好,或心情不好,都爱溜出宫,那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吴王出宫常约了自己在这几处较有名的地方饮酒闲聊,有心人怕也心里有数。
若真是连他与吴王都一块算计了,这一番冲突,无巧不巧就发生在他和吴王眼皮子底下,要是萧离如普通少年富贵子弟那样年轻气盛,正撞上满肚子没好气的沈维,一后一妃的亲族,吵起来没完没了,最后引发强大的外戚势力与清流文臣的正面冲突。皇帝和宰相也亲眼看到,他们是怎样肆意妄为,以私害公,怎么不给朝廷留体面,不替皇家着想……
湛若水也低哼了一声:“连你我也算计在内了,这帮子人,胆子和手笔,可大得出奇啊……”
吴王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百姓,冷冷道:“这么多看热闹的闲人,有人兴风作浪,有人推波助澜,这其中,更不知有多少人派来的耳目,萧离当众说的那番话,倒真不用那些下人去传,该知道的,怕是早知道了。”
湛若水伸手闲闲一指长街两旁的高楼处:“何需传话,怕是本人早就在这里听着呢。这是京城最富最热闹的街闹,这两边店铺无不是寸土寸金,楼上全都是高价雅座,长年都由各家权贵们包着,这楼下一闹,你看哪家窗后明明有人,偏窗子一直虚掩着,那里头的人,怕就是萧离沈维都能认出来的熟人,这才要躲躲藏藏……”
“也可能是在躲我们,即算计了我们,还想留在这看热闹,自是不能叫我们看出他们来,比如对面那家……”吴王信手一指正对面酒楼的高楼处“这么大的热闹,明明里头有人,就是不见冒头出来,窗户一直斜掩,正好牢牢挡住里头……”
话犹未落,对面窗户却忽得被推得大开,窗前同样站了两个人,迎着阳光,冲这边微微一笑。
吴王语声忽得一滞,浑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湛若水目瞪口呆:“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