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芳尘便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了。
与其说是起的很早,倒不如说是一夜没睡。
芳尘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这张憔悴疲惫的脸,苦涩的笑笑,只觉的一切来的都那样的快,也那样的迟。
因为芳尘这次离开,对沧澜国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所以这事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也只有宫内的少数人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芳尘这次走的倒也清静,至少不会被人指点。
“姑娘。”就在芳尘坐在镜前愣神之余,小德子推门进来,小声说:“姑娘,瀚玥国的使者都已经在外边候着了,您看?”
芳尘闻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起身说:“我这边没什么要带的,这就出去吧。”
小德子见芳尘急着走,脸上掩饰不住的悲伤,不由的低声劝道:“姑娘当真是要走?”
“嗯,必须要走。”芳尘说着,起身往外走。
小德子见此,赶紧拉住芳尘说:“姑娘不去见我们陛下最后一面吗?”。
芳尘听小德子这么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后轻声回道:“不见了,见了也只徒增伤感罢了。小德子,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服侍你们陛下,他其实是个好人啊。”芳尘说完,淡淡的笑了笑,径自出了门。
芳尘一出院子便见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口。
那装饰,那规格,一看就是瀚玥国的马车没错了。
“芳尘姐姐。”
正当芳尘望着那马车出神的时候,只听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她下意识的抬眼望去,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芳尘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此时,只见一少年,一身英武的戎装,腰佩宝剑,青丝高束,一双女子都羡慕的流转明目,红唇皓齿,倒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
“子木?是子木。”芳尘说着,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弯了弯嘴角,说出了这个名字。
那少年闻此,便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般的开心,上前就将芳尘拉进了怀里,轻声说:“姐姐,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好在老天有眼,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芳尘轻轻的拥着子木,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子木乖,姐姐现在已经回来了,能看着你好好的在姐姐面前,姐姐真的好开心。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小德子远远地看着芳尘与子木,心里念叨着,原来安姑娘在瀚玥国也是如此温暖的人。终于知道瀚玥国的皇帝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与我们沧澜国兵戎相见也要找回她的原因了。
只是我们陛下,我们陛下要怎么办?
芳尘轻轻拍了拍子木的肩膀,子木这才松开了芳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觉的方才自己是失态了。
其实子木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演习再见芳尘时的情形。他一直告诉自己要理智,但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理智。只想抱着这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好好的守护她。
芳尘望着停在一边的马车,又看了看远处一脸凄楚的小德子,大声喊道:“小德子你要保重,帮我告诉文月,要她保重,告诉铃儿,让她保重。还有郑云清,让他好好的。”
小德子闻此,拼命的点头,而后低头抹着眼角的泪,再也不忍看芳尘一眼。
芳尘苦涩的笑着,在子木的搀扶下往马车边走去,走到马车边才发现地下没有马凳。
正犹豫时,一个晴朗的男声响起,十分温情的说了一句,“让我来。”话音刚落,便闪到芳尘身前,还未等芳尘反应,便将芳尘抱起,放上了马车。
芳尘站稳,这才回身看着那男子,满眼惊喜的说:“谭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杰闻此,脸上扬着温暖的笑,赶忙回道:“陛下有令,要我和子木过来接您回去,旁人他可是不放心啊。”
芳尘一听谭杰说陛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的哀伤。
陛下?这个陛下本应该是我孩子的父亲,是君晏才对,可眼下这个称呼,早就已经属于翟渊了。
一切都那么的讽刺。
翟渊,我最好的朋友,却是我现在最大的敌人。
眼见芳尘脸色不好,谭杰心里也有些难受,不禁小声安慰道:“末将本来有话要对您说,只是在这里有些不方便,所以您先不要多想,您所有担忧的事情,末将都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芳尘闻此,也不想在这里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所以只点了一下头,便俯身进了马车里。
马车缓缓行进,芳尘独自靠在宽敞的马车窗边,小心的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努力的记下这沧澜国的一切。
想想初识郑云清时,他的冷漠和霸道,再看看现在温柔脆弱的他,真是恍如隔世。
只是如今坐在回瀚玥国的马车里,忽然觉的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离开了便再也寻不到了。
马车慢慢的驶出沧澜国的皇宫,走上了繁华的大街,走去了静谧的田野,渐渐的走远。
我这场沧澜国的梦是要结束了。
芳尘想着淡淡的笑了笑,却猛然听见有人在高喊着自己的名字。
芳尘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由远及近,芳尘可以肯定,那是郑云清,是郑云清的声音。
想到这里,芳尘心里有一丝的欣喜,赶忙从马车中出来,便见郑云清驾马而来,还未等谭杰和子木等人反应,便将站在马车上的芳尘揽起,抱上了自己的马背。
见此情形,子木和谭杰等人都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配刀,但是定神一看,是郑云清,倒是有些犹豫了。
芳尘无暇顾及众人的反应,只坐在郑云清的身前,抬手模了模他憔悴的脸,轻声说:“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憔悴成这样。”
郑云清闻此,紧紧的握住芳尘的手,将头深埋于芳尘的颈间,近乎哀求的说:“安芳尘,你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芳尘见郑云清如此,忽然有种心碎的感觉。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为什么?
“郑云清,对不起。”
郑云清闻此,知道留住芳尘是不可能了,于是抬眼望着芳尘,问道:“告诉我,安芳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有。”芳尘毫不犹豫的答道。
闻此,郑云清眼中积蓄的泪水瞬间决堤,又再一次将芳尘抱紧,近乎耳语的说:“这样就够了,够了。”
见郑云清紧抱着芳尘,子木和谭杰都有些气恼,但郑云清好歹是沧澜国的皇帝,而芳尘本身也并没有挣扎,所以两人也只能看着,干窝火。
“安芳尘,我要送你一样东西。”郑云清靠在芳尘耳边,轻声说。
芳尘闻此,温和的望着郑云清,轻轻的点了点头。
郑云清见此,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瓶,紧紧的握进芳尘的手中,“这事祈君昱另一半的灵魂,你把他带回去,救你的爱人。”
芳尘闻此,满眼震惊的望着郑云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郑云清见芳尘如此,轻轻的模了模芳尘的脸颊,十分宠溺的说:“傻瓜,我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伤害你最心爱的人呢?答应我,要幸福。”
芳尘闻此,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甚至看不清眼前的郑云清,只能躲进他的怀里静静的流泪。
郑云清,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眼看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了,郑云清这才松开了芳尘,将她从新放回了马车上。
望着骑在马上,疲惫不堪的郑云清,芳尘知道这一别,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这感觉虽然难过,但她一点都不后悔认识眼前的男子。是他让自己明白了,原来我还可以这样被爱。是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
“安芳尘,你要幸福,至少要比留在我身边幸福。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你抢回来。”郑云清说着,从马背上探身,在芳尘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却苦涩的笑了笑之后,便策马而去,瞬间消失在芳尘的视线之中。
若不是手中这个瓶子,芳尘只会觉的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芳尘紧握着手中的小瓶,将它小心的放进心口边的口袋藏好,望着渐渐升高的太阳,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
刚接受了离别,又迎来了重逢。我的人生也不是那么绝望,因为君昱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也就要回到你的身边了。所以君昱你一定要等我。
谭杰望着芳尘,心里暗叹一口气,只说:“咱们该启程了。”
芳尘闻此,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谭杰点了点头,便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马车又缓缓的行驶起来,芳尘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终于不再难过。
因为她庆幸,郑云清终于明白了,有的时候舍就是得。与其两个人捆在一起彼此折磨,倒不如放开手,或许多年之后我再忆起你的时候,便不会再有遗憾,只有微笑。
谭杰骑在马上,心情有些沉重。只觉的或许留芳尘在沧澜国会比回去要好的多。
可是君命难为,陛下已不是当年的翟渊,芳尘也不再是当初的玉妃,而我谭杰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谭杰了。
第一片秋叶飘落,马车碾过,碎成了无数细碎的沫子,飘扬于空中,若是能活的如此纯粹而自由,即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也有人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