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芳尘独自坐在床边,望着静谧的院子,心中又泛起了淡淡的忧伤。
此刻,她的心里矛盾之极。
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君昱,又担心再见他之后,会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芳尘想着,苦笑了一声。
毕竟他已经完全忘记我了。
芳尘手中紧紧握着那瓶承载着君昱回忆的小瓶,微微颤抖着,心里念着:或许我的归来就是一个错误。没有我,这宫里便太平了,而君昱也会安静的活在当下,再也不会被过去的恩怨所牵绊了。
这瓶记忆,到底该不该留。
芳尘想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只盼望事情可是快些解决。
第二天一早,宝清那边便派了撵来静园接芳尘。
小绯和月梅只将芳尘送到门口,交代了好多,这才放了人。
洛华依旧是一身异邦的装束,跟在芳尘的撵侧,在旁人看来是那么的突兀和怪异。
撵在靖华门前停下,芳尘见皇后规格的马车队伍已然准备好了。于是赶忙下了撵,只怕耽误了祈福的吉时。
芳尘刚下撵,谭杰便迎了上来,刚想要对芳尘行礼,芳尘便赶紧拦住了。
“谭杰,如今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又何必多礼呢。让人看去,倒显得奇怪了。”芳尘说着左右看了看,见宝清没来,便问道:“你们皇后娘娘呢,怎么不见她?”
谭杰闻此,赶忙回道:“芳尘,不瞒你说,昨夜皇后娘娘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凤鸾殿那边已经传了话过来,说是请芳尘你一个人去天圣庙祈福呢。”
芳尘听了谭杰的话,颇为诧异。
宝清昨个还好好的,怎么会偶感风寒,然后卧病在床呢?以宝清的身体,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难道宝清心里真的已经有了打算,只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调走之后对子柔不利?
芳尘想着,便对谭杰说:“既然皇后娘娘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还是找人将我送回静园吧。”芳尘说着转身便要回去撵上。
谭杰见此,赶忙上前拦到,“芳尘不可,皇后娘娘那边已经下了命令,芳尘你今日必须去天圣庙祈福。”
芳尘闻此,又回身望着谭杰,心里这才真正的清楚。原来宝清这次并非调虎离山之计,而是霸王硬上弓。
看来今日,自个是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了。
芳尘想着,又问道:“若是我说,我不想去呢?”
谭杰见此,颇为无奈的望着芳尘说:“芳尘,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若是我自个,定当送你回去的,只是这——”谭杰说着四下看了看围站在车马旁边的几百禁卫军,又望着芳尘说:“我的确是爱莫能助啊。”
芳尘知道今个是躲不过了,只祈求子木那孩子一定要在昭贤殿好好的守着子柔。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否则自己这心里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好受的。
芳尘想着,满眼的悲凉,正犹豫着,洛华便上前一步轻描淡写的对芳尘说:“既然自个不想去,那便不去就是了,何必苦着一张脸。有我在,你还怕别人伤了你不成?”洛华说着将手移到了剑柄上,一副要拔剑的样子。
见此,周围的禁卫军都紧张了起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盯着洛华,只待洛华一出手,便会拔剑冲上来。
洛华见此,颇为不屑,只一脸玩味的望着这些禁军,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芳尘见气氛紧张,也不想横生事端,于是侧身对洛华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以为若是真的打起来,你能以一敌十,能以一敌百么?你就消消火气,咱们出发吧。”
芳尘说完,径自往马车边走去。
洛华见此,也没说什么,紧跟着芳尘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驶离皇宫,芳尘的和洛华都安静的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
芳尘心里记挂着子柔,而洛华却担心这路上会有人对芳尘不利。两人各怀心事,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去天圣庙这一路上,都十分的顺利,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芳尘只觉的是自己想多了,当即安下心来,随天圣庙的老尼,进了庙里。
留几百禁军在庙外层层把守。
天圣庙似乎早就得到了指示,所以庙内没有一位香客。因此这一路上,芳尘除了这庙里的尼姑也就没再见到旁人。
芳尘随老尼进了后院的一间香堂,那老尼只交代芳尘,安心在这边歇息,等仪式准备好了再差人过来请芳尘,便退出了屋子。
芳尘见这香堂虽然布置简单,却十分的讲究,干净舒适,坐在屋里,自然而然的让人感觉心静。于是舒服的靠在桌案上发呆,原来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松懈下来。
洛华倒没有像芳尘这般想的开,一直觉的事情远没有眼前这般顺利,于是将这间本来就不大的香堂,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查了几遍,才放心的守在门口,自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费尽心思的保护安芳尘这个丫头。
大概等了一刻钟的光景,只听叩门声响起,芳尘这才回过神来,还未等她发问,洛华便抢先一步问道:“来者何人?”
闻此,门外低声应道:“我是师傅派来请贵人去参加祈福仪式的。”
洛华闻此,便将这门拉开了。
芳尘听闻这祈福仪式终于要开始了,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饰,便对那刚进屋的小尼姑说:“这位小师傅,咱们可以走了。”
闻此,那小尼姑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不抬头,也不回话。
芳尘见此,只觉的疑惑,刚想要发问,那小尼姑便突然说了话:“安芳尘,你不认得我了吗?”。
芳尘闻此,只觉的这声音熟悉,微微一怔之后,满眼的不信与慌张。
见此情形,洛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钳住那小尼姑的肩膀,厉声问道:“你是谁?”
直到此时,芳尘这才看清了这小尼姑的真容。
没错,她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尼姑,是君晏的婉妃,陶婉。
多年不见,陶婉依旧明**人。虽然这一身粗布的衣裳,却也掩饰不住她超凡的美貌与优雅的气质,只是这僧帽之下,空空如也,那一头如瀑布般柔软绝美的青丝,却再也看不到了。
芳尘望着陶婉,虽然两人过去势不两立,但如今心里对陶婉只有怜惜。于是赶忙吩咐道:“洛华,我认得她,她是我昔日的朋友,不会害我,你赶紧将她放了吧。”
洛华闻此,心存怀疑,但见芳尘坚持,也就不再纠结,便将陶婉放了。
陶婉被松开之后,赶忙揉了揉被洛华捏的生疼的肩膀,望着芳尘说:“没成想多年不见,你依然是神通广大,身边还多了个肯为你拼命的死士。安芳尘,你果然不简单啊。”
芳尘听陶婉的口气满是嘲讽,却也能理解陶婉这些年来,心中的不平与压抑,也没打算与她计较,便问道:“没成想能在这里遇见你,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
陶婉闻此,斜睨了芳尘一眼,冷笑一声回道:“从宫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变成了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还问我过的好不好?安芳尘,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真是伪善。”
芳尘见陶婉句句针对,自己也是没了法子。其实芳尘心里清楚陶婉这些年一定过的不好,只是自己与陶婉确实没有什么体己的话可说,所以只能窘在那里,无言以对。
洛华站在一边,见芳尘一副没有骨气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侧身对芳尘说:“我去外边守着,你们有话快说,不是来祈福的吗?”。洛华说完,白了芳尘一眼,便推门出去了。
芳尘见此,这心里就更挣扎的,只觉的这屋里气氛实在是尴尬异常,这会儿洛华走了,不但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更加的凝重了。
沉默了半晌,陶婉终于发了话,“知道陛下死的多惨吗?”。
芳尘闻此,身子一怔,有些茫然的望着陶婉,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这可是她心里最不愿触及的伤口,只要提了那个名字,芳尘的心便会痛到麻木。
而陶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芳尘的反应,只是低声念着:“那日,在将你安全的送走之后,君晏在你的暖馨殿,亲手点了火,要将自己,将你们所有的回忆通通的埋葬。
那大火整整烧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停下。那时整个皇城已经被翟渊那乱成贼子的军队占领了。陛下,我的陛下竟然连一副全尸都没有,都已经烧焦了。”陶婉说着抬眼望着芳尘,愤恨的喊道:“是你,是你,若不是你,陛下他怎么会如此绝望,怎么会引火自残。安芳尘,你这个毒妇,你不配得到陛下的爱,你不配。”陶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为君晏报仇的机会,安芳尘,你下地狱吧。”陶婉说着,举起那匕首就要向芳尘刺去。
芳尘见此,本能的向后一躲,还未来得急阻拦,便见洛华推门而入,见这陶婉手中果然持刀,一个箭步上前,三两下就将陶婉制服了。
陶婉被洛华钳住,心有不甘,拼命的挣扎。而洛华则拿着那匕首,只想一刀将这小尼姑解决掉。
芳尘望着陶婉充满怨念的脸,心狠狠的揪在一起,心里想着君晏,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只轻声说:“洛华,放了她,是我欠她的,我是该死。”
洛华见芳尘这幅萎靡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再管,便一把将那陶婉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