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子木便驾马车去了西郊别院接卓王爷去了。
卓王爷昨晚一夜没睡,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将小绯留住。
毕竟小绯一个人,将来到底要怎样生活,还是让人忧心。作为芳尘的知己和挚友,绝对有义务帮芳尘照顾这个唯一的弟弟。
马车缓缓的在林荫道上行驶着,卓王爷拉开了帘子,只觉的这路倒不像是去将军府的,于是探身询问骑马随侍一侧的子木道:“咱们这是往哪里去?这方向是出城的吧。”
子木闻此,侧身回到:“回王爷的话,绯哥去意已决,这会正在渡头,打算走水路离开这里呢。”
听了子木的话,卓王爷有些着急,赶忙吩咐道:“那咱们赶紧快些,否则小绯走了,再寻他就难了。”
子木闻此,示意驾车的车夫加快了速度,马车在林荫道上飞奔,在深秋的季节,溅起一片尘土。
渡头边上,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个过客上船,等候摆渡。
卓王爷和小绯站在渡头上,四下张望,却没有寻到小绯的踪影。
卓王爷只怕小绯已走,心里焦躁不已,只打定决心,即便是小绯走了,跑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寻回来。否则对不起芳尘。
正纠结之余,洛华却从远处走来,在不远处站定之后,对卓王爷和子木说:“安绯在那边,王爷过来坐吧。”洛华说着侧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而后转身往回走。
卓王爷闻此,赶紧跟了上去,与洛华进了那小亭。
卓王爷见小亭之中除了小绯还有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只觉的说话不便,于是低声对小绯说:“绯弟,为何要走也不事前与我说一声,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与你姐姐交代啊。”
闻此,小绯淡淡的笑了笑,侧身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女子低头不语,似是在笑。
卓王爷见有旁人在场,有些不自在,于是对那女子说:“这位姑娘,在下有些事情想与弟弟单独谈谈,冒昧的请姑娘轻移莲步,先出去逛逛再回来吧。”
那女子闻此,抬头望着卓王爷,而后慢慢走到卓王爷身边。
卓王爷见此,只觉的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喜之余有些愕然。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那女子见此,不禁抬手将脸上的面纱解下,盯着卓王笑了笑说:“王爷当真要我回避?”那女子说着,侧身就要出亭子。
卓王爷闻此,有些失神,只在那女子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把将她拉起,也不顾他人的眼光,将那女子揽进了怀里,满眼不信的说:“芳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芳尘闻此,轻轻的拍了拍卓王爷的背,柔声说:“王爷真是的,我当然是我了,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呢。”芳尘说着,有些害羞的挣月兑了卓王爷的怀抱。
小绯等人见此,知道芳尘是有话要对卓王爷说,当即示意子木和洛华与自己一同离开,只在走过芳尘身边时,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眼见小亭里只剩自己与卓王爷两人,芳尘不禁转身走到石凳边坐下,对卓王爷说:“难不成王爷要一直与我站着说话么?过来这边坐下,我沏了一壶你最喜欢的茶呢。”芳尘说着,拿起茶壶,往杯中倒出了浓浓的香茶,而后放下茶壶,将茶碗推到了对面的位子,示意卓王爷坐下。
卓王爷见此,走到芳尘身边坐下,拿起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说:“芳尘一定是有很多故事要与我讲吧。”
芳尘闻此,侧身望着卓王爷说:“是,虽然是说来话长,却想一字不落的告诉王爷你呢。”
芳尘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而后缓缓的开了口:“记得那日,宝清来狱里探望了我,只说要请旨将我赐死。本以为翟渊会念在往日的情谊,留我一条性命。谁知当日晚上,就接到了一条白绫。”芳尘说着,苦楚的笑了笑。
卓王爷见此,刚想要出口安慰,芳尘便有定了定神,接着讲了下去:“那时,我真是心灰意冷,只想着若我死了,能救君昱,能不连累王爷您,死就死吧。于是便悬了梁,打算了结。谁知我刚踢了凳子,便整个人便从梁上跌了下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洛华进了这牢里救我。”
卓王爷闻此,松了口气,想着洛华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真是能护住芳尘的有心人。
“那时,洛华要将我救走,我只怕逃月兑之后会连累大家,于是不肯跟她离开。谁知这时,月梅竟从暗处走出来,只说愿意代我去死。”芳尘说着,眼中渐渐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却强打起精神来,接着说了下去,“原来洛华他们早就猜到,我不会轻易跟她离去,于是他们私底下已经盘算好,要找人代我去死。而月梅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愿意代我去死——”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的——若不是洛华将我打昏,我绝对不会让月梅代我去死的,我好后悔——若那个时候死的是我——”芳尘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想着替自己而死的月梅,心就痛到麻木。
“芳尘——”卓王爷说着,起身上前,轻轻的拍了拍芳尘的背,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忧劳可以伤身,若是真的心疼月梅,就替她好好的活着才对。”
芳尘闻此,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王爷,我确实没用,只会害人,君晏是这样,月梅也是这样,我真是该死。”
“若是真的这么想,便真是对不起愿意为你牺牲的那些人了。”卓王爷说着,端起芳尘的脸,逼芳尘看着他,而后十分认真的讲道:“芳尘,想想那些为你牺牲的人,都是因为爱你,心甘情愿为你赴死。就像是君晏,他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宁可狠下心来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让你恨他,怨他,以此来让你忘掉过去,重新生活。而月梅,她也是为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疼你爱你,才甘愿为你赴死。这都是真真切切的爱,所以芳尘,正是因为这样,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这样,才对的起那些为你牺牲的人。”
芳尘闻此,抬眼望着卓王爷,有些失神的说:“王爷,或许在将来的某个轮回里,我还能遇到他,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再遗憾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他——”
卓王爷见芳尘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便松开了芳尘,温和的笑了笑问道:“今日在这里,是想与我告别吧,告诉我,你要去哪,至少让我以后想念你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你。”
芳尘闻此,望着卓王爷,有些犹豫,过了半晌才回道:“王爷,安芳尘已经死了,这次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翟渊那边,请王爷守口如瓶,就让他当我已经死了就好。至于王爷你,若是有缘自然会再相见了。”
卓王爷望着芳尘,眼中尽是不舍,却也尊重芳尘的决定,只回道:“若是方便,便时常给我带封信来,报平安。让我少些牵挂。”
“好。”芳尘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卓王爷说:“王爷,这个是君昱的记忆,是我从沧澜国带回来的,放在身边我不放心,只有放在王爷这里我才安心。”
卓王爷闻此,接过芳尘递来的小瓶,有些讶然的望着她说:“既然有这个,为什么不干脆把它交给君昱,你可知当君昱得知你的死讯之后,近乎疯了。那种冥冥之中的牵绊,不是抹去记忆就能消失的,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继续痛苦下去吗?”。
“不要。”芳尘说着,望着卓王爷,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若是君昱真的忆起了过去的一切,这对瀚玥王朝无疑是场灾难。您认为君昱真的会放下过去的仇恨,要翟渊坐安稳这天下吗?到时候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我不想,真的不想看着君昱和翟渊手足相残。”芳尘说着,惨淡的笑了笑,又接着说,“君昱对我的在意只是一阵子的,或许过些日子以后就会忘却了。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求大家都能平安,所以王爷,请您答应我,一定替我好好保管这小瓶,绝对不能让君昱恢复记忆。”
卓王爷明白芳尘的良苦用心,当即答应下来,但是想着一会儿便要分离,心里难免有些难过,不禁问道:“难道这次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爷,有缘自然会再相见,只是我有一心愿未了,决定去寻一个人。”
“寻人?”
“是,寻一个人。”芳尘说着,侧身望着这浩瀚的江水,轻声应道:“王爷可还记得君晏的独子,就是华贵妃的儿子,珺辰那孩子。”
“珺辰,自然记得,只是那孩子在三年前那次浩劫之后就失踪了。这些年来,我暗中寻找再三,却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已经放弃了。那孩子,许是已经不在了吧。难道芳尘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不知道。”芳尘说着摇了摇头,“只是珺辰是君晏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的血脉,若是他还活着,我怎么忍心他流落民间。所以为了君晏,我一定要找到他。这也算是我能为君晏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卓王爷闻此,望着芳尘,眼中有心疼,有赞赏,当下也只有无言。
安芳尘,你到底是一个怎样奇妙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