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到底还是作罢。
考虑到乞来的饭不香。若他有心合作,早就该传来消息。何必热脸贴冷,犯相猴急。
现在让她焦头灼脑的,是急欲找另条出路。可是对于一个闺中小姐,母亲家又无权无势,何等难事。
回头看着桌上帖子,片刻,还是摇摇头。牵扯到皇家就更离谱。她可没那个本事能全身而退。
听说太子洛好才,喜结交文人雅士。这个朝代又未有过泼墨作画,他必定不会错过将墨笔收入门客。
这不,今早井空又哭丧着脸来过,说太子遣人来问墨笔公子会否赴宴。他已满口答应。这个麻烦精!
墨笔是她前世笔名,常题于画上。那日太子看中此画,井空便一指:此乃墨笔公子所著。然后颠天倒地一番吹捧,太子萌生意念,非要见见‘他’。
这不是添乱嘛!沁兰觉得,索性让他自己解决好了。
显然井空不这么想。
人前如仙人,气质超月兑。人后是无赖,斯文败类。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小菜对他来说跟玩儿似的。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出去几国游历学了些什么回来。
帖上时间眼看近了,井空由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升级为天天来堵,日日“声啸”。
现在护卫只要老远瞧见他的影,就准备闪人。
今日更甚,一早就来蹲点,足足大半天,大有沁兰不答应就在此吃喝拉撒睡的阵势。
霁月在窗口探头看他,问里间翻着书的沁兰:“小姐,你上次说什么横什么对指?”
“横眉冷对千夫指。”
“嗯。你是说大师?”尽管如此,霁月几个还是会很客气的叫他大师。谁叫人家正经做和尚时确实有点本事呢。
“我是说他不二百五的时候。”忍痛拒绝众世家偷偷送来的银钱,还颇具那么点风格。
霁月听懂什么意思,捂着嘴嗤嗤笑。
啪嗒,外面摔了。可怜兮兮的叫道:“小丫头……
合上书,长吁口气。沁兰踱至窗口看天色。
日斜西,东挂月。是个好夜。
“替我备套衣服。”声音只霁月听见。“避开其他人。”
又转向井空:“你欠我一次。”后者立即笑逐颜开。
大师的办事能力确实不俗。
日落,后山隐蔽处,一辆轻巧马车前,眉清目秀的小奴请沁兰上车。
车上有软榻,车行在山路里头也不觉颠簸。
小奴低顺眉眼,语调轻缓:“太子在菊仙楼宴客。应邀者五人,其余四人皆太子门客。琴棋书画各占一席,造诣非凡。太子对您青睐有加,所以今晚客人中要有一人离开。”
意思明显,要留便得赢。否则,离开的不一定是别人。
菊仙楼处在静处,这很平常,因它听着就雅。
有意思的是,这样的静处可不平常。
墨笔作为高僧口中远道而来的宾客,坐整天的马车,行几百里山路,劳累是自然。
原本只是做做样子,谁知到了地方真的累到不行。
是谁想到把一个酒楼建来这么高的巅峰?害得她上山前特地交代不必管自己。
身边小奴步伐稳健,脸色平常。反观自己,脚步虚浮,面红气喘。
好吧,她信了,这个世界高手如云。
见她懊恼,小奴轻笑,倾身说句“得罪。”随即轻轻一带。
沁兰直觉眼前一花,夜色模糊。待看清,已落平地。
不知其他人怎样,反正沁兰没有被惊艳到。
菊仙楼傍山而立,乍看,如果没有灯火,就是石头里长出的形状。通身石色,灰白或黑或花。
见过石雕吧?根据石纹雕出花木、水、房屋。这就是了。
一个山石上抠出的建筑。
忽视身旁小奴诧异的目光。沁兰上前向门前大汉递出帖子。
大汉扫一眼,声洪如钟,响彻山体:“蒙臾墨笔赴宴!”
里头众人应声望向门口。
一个少年,不,只能说是孩童缓缓步进。
不满八岁,头上以玉冠发,脑后还留一撮发辫绕到颈前。穿一件蓝丝长褂,系一条亮绸面白玉腰带。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灯光映照下,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里淀着光。整个气质形容矛盾,如同一个成人的沉静融合了孩童的俏皮。
对面高处,太子在主位站起身来。是了,这就该是他了——
注释:蒙臾:小城,与望郡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