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临时要撤换一组敏感图片,湘竹要赶回去一趟。她搭了三叔的车子。
一路上,可轩专心地开车。车子内连空气都是静悄悄的。他又成了下午那个心无旁骛的驾驶者。
车子停在锦鑫的临时停车场,他跟着心瑟上楼。
开了房门,心瑟自顾自地走进卧室。取了行李箱,她打开衣橱,看着自己不多的几件随身行头。在卧室内兜了一圈,她又在套间内转了转,搜罗出已经完稿的两幅画和一堆乱七八糟她工作时要用的工具。
可轩待要插手帮忙,她已收拾妥当,将一大一小两只箱子递到他手上。
他接过来,放到一边。“能不能给我杯水?”他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心瑟取了两只水杯,倒了水。推了一只到他面前。杯里的水晃晃悠悠。有些满了。
“在看房子?”他开口。一个晚上和下午,他从她的简短通话中,大概猜到一二。
她点点头。“Lisa也要住的。”她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空气静止了片刻。他听见她清脆地咽下喝水的声音。他望了她一眼。刚刚在路上,碰巧是一个难得清爽的夜晚。他开着车窗。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了一阵子。后来,她不知在皮包内翻找出什么,轻而易举就成了眼前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她修长白腻的颈项微抬,像一只临湖饮水的梅花鹿般娴雅自然。“他知道吗?”可轩握着杯子。
心瑟翻了翻闪动的大眼睛。
可轩将杯子凑到唇边,大大地喝了一口:“他知道吗?”他再重复了一遍。咕咚一声,他咽下那口水。
心瑟觉得面上有瞬间僵硬,她清了清嗓子:“哦。”
“签约呢?”他接着问。
心瑟再应了一声,声音分明模糊在喉咙中难以上下。
可轩看她的样子,明显的心不在焉。
心瑟瞪着杯子里粼粼的水色,微弱的光,却晃了她的眼。
可轩掏出皮夹,抽出那张卡片。背面上,他又看了一眼。娟秀的她的签字。他推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拿起来。
“谢谢!”他的口气生硬了些。这张卡片,从那天晚上开始,一直揣在他衣兜里。这些天,他形影不离地带着它。有时候,他会拿出来握在手里。长长久久的,直到握的它都有了温度。他一直不敢承认,他贪恋它。哪怕它只是硬硬的一张卡片。哪怕它的主人的心,曾经也像它一样坚硬的没有温度。疏忽之间对他宣布,疏忽之间与他隔开万水千山。可是,他仍然贪恋,贪恋她曾温柔依恋他的时光,贪恋她的一颦一笑,贪恋关于她的一切一切……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瑟随着他的叹息悸动了一下。那样长长的尾音,像是握在他手心的一柄长剑。
“瑟瑟……”他唤了她一声。她单薄的身子,微蹙的眉梢,她的紧张和不安。全身上下,他看不到一点她铁着心肠离开他后得到的安宁和快乐。她过的好吗?为什么每回他想起来,七年前她执意奔赴的那个人始终像一团迷雾?他抓不住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关注。他只要,她能安宁,能快乐。可是,瑟瑟,看到你的人一眼就知道,这两个词距离你是何其遥远?!可轩心内酸涩地蔓延开。他清了清嗓子:“瑟瑟,你过的不好吗?”
心瑟的耳边嗡的一声。一直惴惴着的心骤然落地。她知道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攒了攒全身的力气,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她摇摇头,却发出了很低的声音。她这才发现嗓子哑了。她想他知道那一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她的鼻子突然很酸,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