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瑟在园子里静静坐着。这个月份,她面前的园子里,已经是满目苍翠,累累果实。
刚刚在路上,她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是这儿。可是下了车,分明却又不一样了。
七年,这儿鳞次栉比地起了这么些农家院、采摘园。小时候,他们几个经常随爷爷的车子到这附近来。钓鱼、骑马,推碾子、推辘轳……
她闭着眼睛都能看见魂牵梦萦的场景。草场上,马蹄得得;夕阳底下,辘轳的绳索吱吱地重吟,木桶里面颤悠悠汲上来的水,滴滴凝翠。
从“南山”出来,周其彦继续上了八达岭高速,一路往前。用他的话说,是要给他们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Lisa把音响开到最大。车子风驰电掣驶过的地方,摇落一地乐声。Lisa先在座位上跟着节拍,音乐火爆起来后,她干脆从座位上站起来大跳其舞。
心瑟惊呼出声。其彦哈哈笑着,回头望了一眼她紧张起来的脸色和张大的眼睛,慢悠悠减下速去。
Lisa干脆回过身,对着心瑟继续摇摆。心瑟望着她像一团火一样在自己面前舞动。金色的阳光罩在她麦色的肌上,她柔软的像一条火红的水蛇。一时间,心瑟竟觉得她妖媚的如烈日上飘坠而下的火女神。艳丽到近乎壮烈。
她舞的认真,心瑟观的认真。直到,心瑟看到薄汗慢慢从她通透的肌肤上透出来。她的面颊绯红。
一曲终了,Lisa似乎也终于用尽了力气,安分地跌坐回位子。
心瑟放下一直吊着的心脏。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它一直是酸涩的。她的喉咙又干燥。她由着他们开着车篷子继续疯。有她这个傻乎乎的观众一旁惊呼加油,他们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她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坐在这杏林子里。
房间里满满一桌子食物的两端,其彦正和Lisa对坐对饮。“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他们又唱又跳,疯闹不止。她从他们高亢的歌声中走出来。
突然间,她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她坐在那儿发呆,其彦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
其彦望着她的脸庞。在棚子的檐下,许是背阴,她有些沉静的苍白。她专注的眸里,分明是硬硬地压下了某种情绪。她那么沉重。沉重的透明。至少此时是的。她身上无形的,罩着一个他不明了的禁锢。他知道,很早以前,她还是那个柔顺温婉的小公主的时候,那个禁锢就在她身上了。可是七年前,那对金童玉女的兄妹,那段似有若无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戛然而止。然后,她消失了。这些年里,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得知她的消息。她似乎一直是不能停息的辗转。他以为,这么多年,她回来,她会好了。他在画报上看到的她,都是自然自信的微笑。他以为,那已经是她了。
“瑟瑟……”他开口。
心瑟伏在膝上的手臂动了一下,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的小动作却让他联想到了她的冷。她转头望着他。她眸中雾一样的往事瞬息飞走了。“Lisa呢?”
其彦苦笑了一下,酒气亦浮上了他的脸面,他有了些鼻音:“你知道她的喝法……”
心瑟叹息了一声。深深的一声叹息。那里面的苍凉,令其彦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心瑟知道Lisa的喝法。她的喝法,是为了毁灭一个人的。也或许,Lisa要的,就是毁掉她的思想和感觉。她要的,就是它们再无生机,无感知。
心瑟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Lisa只是太疼了。疼的她始终找不到办法。她望着其彦,突然近乎执拗的认真:“其彦,Lisa,她不是一个影子是不是?”
触着她水一样清澈的目光,周其彦呆住。